微弱的光芒逐渐明亮，苏服白看到漫天的白光。
穹顶、石壁已无碎石坠落，遍布的不规则线条因为沉寂逐渐消融在白光之中。
没有变化。
是睡药没用，还是白光异变的根源并非宣医师？
从宣医师之前的精神状态来看，如果睡药没起效果，他这会儿必然自杀死亡。所以无论睡药有用没用，山洞中白光的变化都和宣医师无关。
宣医师的儿子还活着！
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感到震惊，之前徐明哲的表现足以说明将一切推到宣医师身上是错的。可是宣医师在这样的变化中起到什么作用，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哗啦”
远处有微弱的动静，并非来自身后，碎石堆的另一侧，而是前方。
会是谁？
徐明哲被困在石室内，无法脱困，陈启文看守他和雷猛的眼睛，不会随便乱跑，其他护卫和肺源也都躲藏在石室内，之前被砸的满头包他们都没跑出来，更别说现在。
他突然想到一个人，牧孝衡，骑猪的胖子，山洞中异变之后就再没见到过对方，也没见到过那头猪，一人一猪去哪儿了？
会是牧孝衡吗？
伴随着地上碎石的动静越来越清晰，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
“爹爹，爹爹……”
呼唤，哭泣，怨恨。
是陈启文的声音！
小宝还活着，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存在，或许就是神国。类似于鬼，能够附身，之前是徐明哲，现在换成了陈启文。
能够更换。
他们困住了徐明哲，但是困不住小宝。
碎石的动静愈发急促，呼唤声也包含着更加强烈的怨恨，如有实质，刚刚恢复平静不久的山洞再次躁动，阴森，寒意自四面八方涌入身体。
茫茫白光之中，不规则的线条又一次出现，如波纹在某个点扩张，随后一点点消失，然而没等它完全融入白光，又有新的“波纹”出现。
“波纹”越来越大。
苏服白赶忙在前方堆砌碎石，垒到穹顶仍未停止，挥舞着紫竹杖，让碎石堆更加厚实。
地上的碎石有限，不得已，身后的碎石堆被看不见的挖斗扒开，将更多的碎石堆砌在前方。
“他又来了，这次是陈启文，师父已经昏睡，肯定和师父没有关系。”
不止是苏服白听到，雷猛和方舀也听见凄厉的呼喊声，方舀还有点迷茫，惊悚，雷猛已是泣不成声。
“师父，师父我对不起你。”
自责，愧疚，他空洞的双眼仿佛看到师父失望的神情，看到对自己的指责。
他又看到师父对自己的照顾，一次次为自己寻找新死的尸体，还有最后一次换腿时那副不耐烦的模样。
山洞不止是山洞，也是他的家，师父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他曾有过温馨的生活，以为那是所有苦难的终结。
师父不愿接触神官，然而畏惧对方的势力，受到威胁，不得不为方舀治疗，一切的变化都是从这里开始。
如果没有苏服白，没有方舀，这里仍然是他温馨的家。
“神官，神官，都是因为你们……”
他的声音和陈启文一样充满怨恨。
方舀都快疯了，之前是宣医师，现在是他的徒弟，两个人脑子都不正常，动不动就发癫。
难怪神官要稽查邪祀，这帮人一个个都不正常。来的是陈启文，却责怪神官。要不是救过自己的命，现在又被困在山洞中无法离开，他肯定立刻禀报郁水观，将这对师徒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什么神国，小宝，都见鬼去吧！
“苏师弟，你快想想办法。”
刚组装好的身体像是又被拆开，虽然还能站着，手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连声音都不正常。
前有被附身的陈启文，后有将要发疯的雷猛，苏服白也很头疼。
雷猛和方舀本应该都是他的助力，帮他一起对付陈启文，再琢磨山洞异变的真正愿意，以及如何解决。
事到临头倒戈相向。
神骨这东西真的是不定时炸弹，谁也不敢保证它会不会爆炸，什么时候爆炸。
“睡药在不在你们身上，让他喝下去。”
“苏师弟啊，我是个瞎子，我，我眼睛在手里呢。”
苏服白忍住回头的本能。
这种情况下方舀是靠不住的，离了河水他的本事也被废了，宣医师能轻而易举将其制服，五马分“尸”，雷猛的能力虽说不如宣医师，对付方舀也不会差多少。
“雷猛，睡药在不在你身上？”
“两位神官，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搅我和师父，你们将我和师父害的好惨。”
怨气冲天，戾气冲天。
苏服白却是松口气，双方勉强还能交流。
前方，碎石堆挡住陈启文的道路，他双手分离扒开碎石，更多复杂的不规则线条伴随着他的动作而呈现，碎石向下翻滚，他的身影逐渐接近穹顶。
“爹爹……”
“师父……”
凄厉的呼喊一前一后，叫人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他高声喝斥，“雷猛你要做什么，你师父信任我，喝下了睡药，你却质疑我？连你师父也不相信了吗？”
“宣医师现在昏睡，如果你这时候发疯，被呓语鼓惑控制，陷入杀戮，他还有醒过来的机会吗？”
“睡药在不在你身上？在就喝下去，我向你保证，等你和宣医师醒过来，一切都解决了。我会带着方师兄离开，你和宣医师可以继续安心的住在这里，没有人来打搅。”
“呃，呃……”
古怪的声响，好像是遗忘了如何说话。
前方的碎石堆上，不规则的线条将陈启文完全淹没，看不到身影。只能通过线条的蠕动判断其大致位置，已触碰到穹顶。
“哗啦啦”
碎石滚落更多，线条蠕动的范围也更大。
伐山之术！
无形的挖斗聚拢碎石向上堆砌，他的举动令线条蠕动的范围再次扩大，完全失去陈启文的踪迹，不知道对方是否已越过碎石堆。
苏服白后退，将独轮车挡在自己和碎石堆之间，作为对陈启文的第二道防御。
以伐山之术杀人容易，可是杀死陈启文没有用，他的敌人是“附身”的小宝，相反，杀人的举动可能会激怒对方。
面对不知来历的小宝，是鬼，还是神骨或者神国的某种能力，没搞清楚之前他不希望山洞再发生任何变化，自然不能再刺激对方。
苏服白希望能以温和的方式解决，最好是彼此能沟通。
雷猛始终没有回应，“呃，呃”的怪音愈发急促，让人不由产生联想，对方现在是人还是野兽。
前方的动静看不清楚，后面又不能看。
他心中焦急，“方师兄你去帮他一把，看睡药在不在，如果不在就打晕他，雷猛应该没有真正呓语发作，打晕他或许有用。”
“雷猛你要撑住，要冷静，宣医师选择喝下睡药，不仅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你的信任。”
“你是他唯一的徒弟，宣医师无条件的相信你，甚至将他和小宝相见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绝不能辜负他。”
对将要呓语发作的人施加心理压力绝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甚至都没有第二个选择，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