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异瞳孔微缩,后撤一步,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女人连忙上前,抱住男孩,笑嘻嘻地将他的脸掰向许异:
“侠士你看!这是妖怪老爷留下的呢!我男人说了,只有体面人家的小孩才能送去被犬少爷临幸,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沾到光的。”
“这是很光荣很体面的!”
“侠士,你家里有弟弟或是妹妹吗?若是长得好看,被犬少爷看中,就鸡犬登天啦!”
女人如同搂着一件珍宝般,将男孩狠狠埋进胸口。
眼角涌出“幸福”的泪水。
许异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疯癫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后,他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砰!
门被重重砸上。
女人擦干眼泪,又重新坐回床边。
拿起针线机械地穿引着。
在她屁股下,还有五件一模一样的小褂。
……
子规街,
一阵凉风吹过。
许异额角发汗,疾步快行。
熊熊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心口烧穿。
身后的刀剑都在嗡鸣咆哮,高呼杀妖泄愤!
转眼间,路过江府。
门口支起一小摊,三两个穿家丁服的小伙正在施粥。
一口冒着热腾腾白气的大锅前,整整齐齐排了上百号人。
他们衣衫破烂,脸上沾满脏污。
无神的瞳孔中,尽显麻木。
表情犹如僵尸。
有断腿者,用双手扒地行走。
有溃烂者,抓耳挠腮。
最多的还是那,面瘦如柴,肚皮如球者。
许异知道,那肚里装的不是粮食,而是观音土。
吃多了会死人。
但不吃,依旧会饿死。
左右都是死。
树丛中传来女子的哭叫声,片刻后一身穿蓝衣家丁服的男子,提着裤腰带走出。
来到大锅前,给身后衣衫不整的女孩打了碗粥。
他大呼道:“还有谁想插队的,拿自家女儿来换,我这人好说话的很!”
话毕,脸上露出一抹淫荡的笑容。
这人许异认识,名叫王二,在江府做事,算是半个掌事。平日嗜赌好色,和前身许老二总混迹在一起。
队伍中,立刻有老翁将自家十多岁的姑娘推出来,嘴里还不停嘀咕着:“好心的老爷,求求您发善心,赏我们一碗粥吧!我家六个孩子如今已饿死三个了!”
王二上前,将姑娘的领口扯开,又照着腰间狠狠揉了两把,满意地朝小树林方向点点头。
那姑娘便失神般,一步步朝那方向走去。
王二转头,刚巧看见许异在此驻足,便拿着一小碗,笑嘻嘻朝他走来。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赌圣许老二嘛!最近手气怎么样?你妹子长得可爱,应该是抵了不少钱。”
见许异不说话,他又挨近了,小声道:“江老爷让我等去买米,我从中扣下不少银子。等我给这些短命鬼发完粥,咱俩再去咏春坊赌两把?”
话毕,抖了抖裤间的荷包,将碗塞到许异手中。
笑意未达眼底。
下一秒,许异手起刀落。
“劝人赌者,留一臂。”
王二左臂被斩落。
不等他反抗,寒光又显。
这一次,是右臂。
“趁火打劫者,再留一臂!”
衣衫破裂。
鲜血喷射!
王二滚倒在地,痛苦哀嚎。
两个家丁见状,急忙上前施救。
只听得王二口中尖叫道:“啊!许……许老二!”
“你胡说什么?许老二输光家财,还倒欠不少,这会子应该在躲债,怎么会来这里?”
“他就在那!”
两人抬头。
街口旷静,空无一人。
只余一粥碗,倾翻于地。
淡淡的黑烟,从碗底冒出。
……
酉时差一刻,梨县城外,白丘岭。
正值傍晚,金黄色的太阳表面浮出一丝血红。
犹如一颗带血丝的鸡蛋黄。
许异知道,过再多两个时辰,太阳就会西沉。
届时,天色大暗,灵虚阵外妖魔乱舞。
寻常修士便会陷入泥潭,无法抽身。
因此,最好在两个时辰内将那狗妖速速除去。
一路飞速前进。
青山、荒田、白骨……
如一幅惨烈的画卷,在许异身畔徐徐展开。
他心中闷闷的,很是压抑。
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此地叫白丘岭。
山丘并非生来就是白色,而是被累累骸骨生生堆成了白色!
乱世之中,命若草芥。
如果不是他侥幸练就吞天大法,那此刻受人凌辱,化作白骨的,便是他和许央央。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弱成为了一种原罪。
要想活得体面,那便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许异停住了脚步。
蹲下身子,藏匿在梧桐树背后。
只见,黑乎乎的丛林深处,突显一华丽宅院。
远观是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十分气派。
定睛细看才发觉,那红漆漆的柱子上泼的是人血,一股子腥味。
正门口挂的两盏大红灯笼,也是由人皮制成。
还隐约能看见那青白色的经络。
十分骇人。
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啸犬洞府”。
两扇钉子大门前,空无一妖。
但那妖气却宛若凝结成实质一般,扑面而来。
许异紧紧握住刀柄,才将翻涌的气血压制下来。
他细思片刻,循着院外一棵大树爬上。
登高望远,也算看清了那“妖宅”中的光景。
那啸犬远比许异想象中的,更为庞大肥硕。足足有一间屋子的大小,盘踞院中,身穿蓝紫色花布长衫。
如人一般,躺在榻上,周身皆是油光发亮的黑色皮毛,脖上顶一花白色的狗头。
双目微阖,鼾声如雷。
身侧,几条身型略小的狗崽子,用后腿直立行走,忙前忙后端送着瓜果餐食。
有执扫帚,打扫落叶的。
有拿抹布,登梯擦梁的。
皆学作人样。
这些想必就是“小妖”了。
小妖虽无法如大妖般,在白日闯入人族聚居地。
但有大妖庇护,也可在其领地内随意活动,而不受限制。
领地一般在极为阴煞之地。
凡人难以到达。
如白丘岭,阴气不够重,便杀得尸骨横呈,叫它变得阴煞!
另一侧屋檐下,摆放着几个大铁笼子。
只是那笼子里关的并不是狗,而是半大的孩童!
脖子上挂着铁锁,只靠双膝跪地行走。
嫩白的膝盖上,沾满了血迹。
想要吃饭,必须从身前的狗盆中取食。
此地,狗学人样,人做狗养。
简直倒反天罡!
一股寒意从许异头皮炸起。
又化作怒火,喷涌而出。
淡黑色的光芒,自他周身浮现。
刀——
迅速出鞘!
与此同时,啸犬一双蓝紫色的妖眼,也倏忽睁开。
兽嘴间,透明色的口水流出。
“许异,我等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