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那是刀子抽离身体时鲜血喷出的声音。
庞老大没有回头,颤抖的手捂住了胸口,似乎想把喷涌而出的血液堵回去,他踉跄的走了两步,只觉得腿软的不像话,血液带走的除了生命之外还有他的力气。
一步,两步,庞老大好像看见她牵着苏童来接他了。
胸腔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刀子扎穿了他的肺,此时伤口上正冒着血泡。
“快走.....”幻觉中的女子消失了,庞老大泄了一口气,他忽地觉得双腿一软,一下摔在了地上。
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苏童的时候,他就喜欢的不得了,那时他就想,要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他想起了苏童妈妈,那个总是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女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好感的?庞老大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两年前,或许是三年前,那时他带着小弟去跟人拼命,受了很重的伤,倒在河边昏迷不醒,正好她来洗衣服.......
他还记得她当时给自己包伤口时用的那方手帕,他一直带在身上。
庞老大用手拄着地,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把他藏在怀里的手帕震落,那方手帕在空中飘飘荡荡,洁白的布面上染着血,绣着鸳鸯的地方被捅出一个空洞。
他心疼的用手去够,可偏偏手帕飘远了,庞老大一只手吃不住劲儿,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一只脚踩在他身上,用力蹬了蹬,等了半晌见庞老大没有反应,尖锐的笑声突兀的响起:“死了,你死了!好啊,死的好啊!”
面容扭曲的年轻人提着沾血的刀,一脚一脚狠狠的踹着庞老大的身体,一时间鲜血飞溅,等到踢累了,年轻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他正是那天向苏童收保护费,却因为贪心被庞老大教训的那个小弟。
“规矩,规矩!老子都出来混帮派了,哪有那么多规矩!抢钱就抢钱,还特么抢一半留一半,欺负人也不让,玩女人也不让!你算个什么东西!”
年轻人咆哮着,神情都癫狂起来:“让你再用帮规说事儿!老子挨了你多少打!今天还给你多少脚!”
“对,对,还有那个小丫头,你以为我们傻啊,大伙谁看不出来你护着她?凭什么?她又跟你非亲非故的,对外人比对帮里的兄弟还好?我今天偏要去弄死她不可!”
他愤愤把刀子在身上蹭了两下,擦了一身的血,朝着井水巷的深处走去,那里正是苏童家的方向。
阴平县的中心,人潮挤满了街道,人人都在发了疯的跑,他们既不知道要往哪里跑,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总之别人要跑,那他就也要跟着跑,生怕被别人落在身后。
一个小姑娘在人群里被挤的东倒西歪,她努力的想站稳身子,可是小小年纪的她根本就没有这种力量。
“大家,大家不要怕!”小姑娘卖力的喊着。
“别跑了别跑了!外面都是怪物,跑不掉的,冷静!不要再跑了!!”小姑娘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中,没有人听到她的话。
“苏童,快找个角落躲起来,这里太危险了!”明远的声音有些虚弱,永夜天幕被破开他也受到了反噬。
“不行!”小姑娘倔强的说:“这里才是阴平县的中心。也只有这儿才能让永夜天幕笼罩整个阴平县!”
“你在说什么傻话!”明远无语道:“永夜天幕已经破了!没有永夜天幕了,咱们快去逃命吧!”
“不,还有的。”苏童取出戒指,戴在手上:“只要再发动一次永夜天幕就好了!”
“不行不行!”明远急的团团转:“你不行的,凭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我的法力。”
“师傅能行,我凭什么不行?”说到这,苏童环视了一圈,神情有些低落:“你看这些人,他们跑来跑去的,可是又能跑到哪里呢?”
“我相信师傅,师傅还没有输!”苏童稚嫩的脸上写满坚定:“师傅都还没输,我们怎么可以放弃呢!”
“明远,这座城里,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有庞叔,有妈妈,有婆婆,还有很多很多,我不希望他们死掉,现在我明明有机会去保护他们,却因为害怕危险就放任他们去死,就算我能活下来,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明远静静的听着,他已经不是那块懵懂的舍利了,现在的他,多少能理解苏童的想法。
“所以,能不能帮我一下。”苏童笑眯眯的看向明远:“求求你啦!就一下下就好哦!”
“好....好吧”苏童一撒娇,明远立马就败下阵来:“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个过程可能不太好受,还会有危险,你也听我们说过,我的法力可是带着污染的....”
“好啦好啦!别废话了,快点,我准备好了!”
苏童一只手托举着明远,一只手戴着戒指。明远紧张道:“待会儿感受到法力进入你的身体,你就这样.......再这样.......”
苏童严肃的点了点头,一股暖流从手心里流淌进来。
刚开始速度很慢,不一会,苏童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里似乎有滔滔大河在翻滚奔涌,从未经过修炼的手臂被金丹级数的法力反复冲刷,苏童身体里的经脉被一一冲开,剧痛袭击了苏童!
那是苏童短暂的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的痛,那股法力不再温润柔和,尽管明远已经用尽全力去控制,可是毕竟要催动永夜天幕,法力不够是不足以催动开启结界的!
于是苏童的折磨开始了,女孩觉得自己身体里淌的是一根根钢针,一把把刀子,细碎的,狭小的经脉全部都被撕碎,只剩下几条主脉还在摇摇欲坠的坚持着。
苏童很坚韧,她从来不懂得什么是输,从搬到井水巷那天起就是这样的,面对生活她没输,那个雨夜她没输,今天她依然不会输。
“苏童,苏童你感觉怎么样?”明月看着苏童一言不发的抿着嘴唇,冷汗簌簌的掉,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感觉身子下面有些滑腻,低头一看,原来苏童的手掌已经开始腐烂,从掌心开始,烂到了手腕,明远此时正身处苏童的血肉里,那泥泞,潮湿的感觉,让明远想起了那一夜的水坑。
“不好!我的法力已经开始污染你了!”明远很害怕,他不想再让苏童用他的法力了,于是准备从苏童掌心飞起来。
不曾想苏童猛的将手攥紧,明远被狠狠的嵌进了苏童的血肉里。
“喂!你干什么?你疼不疼啊!?”明远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脆弱,焦急的带上了哭腔。
“老大,老大,你在哪啊?能不能救救我们.......”
苏童的眉头舒展开,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救的,相信我,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