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莫喝了一口啤酒，“然后你会抛下所有压在肩上的重担，开始做之前根本不敢想的事，妻子跟孩子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酗酒，狂欢，任何能找乐子的事你都要去尝试一番。”
池显然没预料到张子莫的回答，“啊……？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是一个深刻的哲学跟社会学问题。”
张子莫耸耸肩，“你理解不了这种行为很正常，你是谷歌总裁，出行都是梅赛德斯奔驰，工作都在宽敞亮丽的高级写字楼，吃顿好的就相当于普通人几年的工资，一大堆人等着拍你马屁，你就是社会架构里那前0.01%的精英。你当然想象不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你根本没经历过那种平庸至死的人生，也不懂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张子莫表情肃然，缓缓地道。
“跟平庸度过剩下的三十年相比，困在这重复的九天里无限狂欢才是更多人想要的。”
“以前是10%的人掌握着80%的财富，现在是10%的人掌握着120%的财富，剩下90%的人还得倒欠20%，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多人都活得很压抑的，一旦他们找到释放的口子，内心的欲念就会如滔天海啸般席卷而出……”
池感到一阵悚然，“为找猫出一份力，让这个世界延续下去不好吗？”
张子莫轻蔑一笑。
“找猫？为什么要找猫？哪怕他在这条世界线里干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九天之后宇宙重启啦，他做的任何事情就相当于没发生过啦，让这个狗屁世界延续下去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继续过那个一辈子望到头的窝囊生活？还不如放纵自己的欲望好好爽完这九天，做些以前不敢做的事，难道你没有这种想法么，池？”
池愣了愣，她想起自己得知真相之后脑海里短暂浮现的念头。
其他人都是npc，只有自己是玩家，这个想法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知道地球七十亿人里有多少人在压抑着邪恶的欲望么？一旦薛定谔的猫这件事被公开，世界将在九天后重启，那么各种尖锐的社会冲突会瞬间演化到极其激烈的地步。”
“所有人将被瞬间划分为两类，一类人希望世界延续下去，保住他们的尊贵地位，所以他们要找猫。”
“另外一类人知道在现有的社会规则下，他们永无出头之日，那不如就在这九天里纵情享乐，事实证明，后者的人数明显要多于前者，而且是多得多得多。”
张子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恐怖的场景。
“我曾经跟你有过一样的想法，公开薛定谔的猫，试图借助政府的力量将其收容，但事态发展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薛定谔的猫宣之于世后，社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动乱……第一批死的就是那群试图找猫的人，敢提出这个想法的人都被无情抹除，人类被迫推向狂欢堕落的深渊。”
“各种你不敢相信的荒唐事情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各种恐怖的事情将人性的扭曲体现得淋漓尽致。”
池被这番描述惊呆了。
陈城虽然也有些惊讶，但他当刑警之后遇见过很多这种事，对人阴暗面的认知比池深刻不少。
“这样地狱般的场景持续了三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但人类似乎并不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于是演出又走向了新的高潮，一个你们连想都不敢想的高潮。”
张子莫唇边泛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3月7日10:57分，一枚核弹在灯塔国的伊利诺伊州爆炸。”
“核爆？！”池努力压抑着惊骇的声音。
“是的，为什么是伊利诺伊州？因为灯塔国总统正在那演讲呢……这件事震惊了全世界，同时也意味着地球正式开启了三战！一个小时之后，所有拥核国家遭到了灯塔国的核报复打击，紧接着灯塔国又被所有拥核国家核报复，后来灯塔国干脆不管了，哪哪都炸，连梵蒂冈都挨了两颗。”
“至今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先开炸的，不过现在想想也正常，暴力行为上升到一定阶段，那就变成战争了，叠加态世界则是动乱最好的催化剂——它给了所有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现在世界上记载的核弹头有多少来着……好像是一万三千多枚吧？其实根本就是扯淡，所有拥核国家的核武器数量都虚报了，那条世界线里大家的核弹扔得跟放烟花一样，人类数量以亿为单位在锐减。”
“樱花国是第一个亡国的，在爆发战争的3个小时后，樱花国全境遭到了至少上百枚氢弹的饱和打击，剧烈的能量释放直接导致樱花国海底滑坡，大陆架构松动，进而沉没。”
“全球197个国家，在开战9个小时之后灭亡了142个，很多小国的国土面积甚至还没有一颗大当量氢弹的杀伤面积大，剩下来的国家除了华俄美印澳之外，也基本都处于苟延残喘的地步。在三战中，核打击能力跟广阔的战略纵深成了最重要的指标，缺一不可，连英法都因为国土面积太小而被全境覆盖轰炸灭国。”
“天呐……”池喃喃道。
“现在，你们知道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会产生什么后果了，法律条文会变成老太太的裹脚布，甚至连法律制定者本身都在犯罪，恶这个字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具现，人类文明会瞬间倒退十万年，重新回到那个黑暗，血腥，残忍且愚昧的丛林时代，只不过我们手里的武器从石头变成了核弹。”
“真的……连军队里都发生了动乱？”陈城忍不住问。
“是的，军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弱点，那个弱点就叫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