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4日，9:58分。
京都科学实验室。
量子研究中心。
张子莫半截身子缩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里，双脚交错搭在桌上，模样吊儿郎当的，全然没有一位学者的风度。
办公桌后是一个高7米，直径2.5米的白色大圆罐子，它被钢丝悬挂在离地1米的半空中。
这个大白罐是稀释制冷机，内部常年维持在-273°C，这是全宇宙最冷的地方，仅比绝对零度高0.01°C。
它里面包裹着人类历史上第一台通用型量子计算机。
机身整体呈倒圆锥状，总共分为十三层，层跟层之间由数量繁多的微波传输线连接，最上端的圆盘直径约1.8米，而后向下逐级缩小，最下方的圆盘跟一个碗差不多大。
为了抗氧化，大部分量子计算机的组件都经过镀金处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极其奢华的吊灯。
它的造价也的确够得上“奢华”二字，国家在这个项目上前前后后投入了近百亿资金，每年还要拨款数十亿用以维持运转。
而张子莫正是这个项目的绝对领导人，他的才华令同领域的其他科学家相形见拙。
现在他对外汇报的进度是通用型量子计算机即将研发成功。
没人会怀疑这位科研界的天之骄子。
世界上只有梅寒寒陈城跟池知道这是真正的通用型量子计算机。
张子莫敲下按键，唤醒沉睡的系统，输入密码之后，淡淡的荧光泛起。
屏幕上只显示出单调乏味的高斯玻色取样过程，数量以千万计的小球落到高尔顿钉板上，混乱无序的轨迹恰如他现在繁杂的心绪。
张子莫又调出后台程序，再次输入密码，当他敲下确定按钮的那一刻，整间实验室仿佛苏醒了。
低沉的“嗡嗡”声响起，强化供电设备指示灯依次闪烁，稀释制冷机全功率运作，量子计算机层与层之间的微波线正在传输数以亿万计的信息量，片刻之后，这股躁动终于安定了下来，像是巨人沉重的叹息。
屏幕自上而下迅速刷新，高尔顿钉板跟小球都消失不见，界面暗了下去，只有一个白色的“/”字符在中央闪烁跳动。
张子莫输入Sedna，打开了系统里唯一的程序。
这个程序是他根据通用型量子计算机特性编写出来的，作用只有一个——分析储存人脑的记忆并实时更新。
界面浮现出五个绿色圆球，圆球里是漫如繁星的光点，每个光点都象征着一个大脑神经元，光点数量至少在一千亿以上，它们汇聚在一起互相作用，构成了奇妙的记忆影像。
张子莫盯着屏幕，眉眼低垂，神情有些恍惚。
良久，他轻叹一声。
“还能坚持多久呢？”
电话铃声响起，张子莫随手接通。
“怎么样，池跟陈城答应了么？”是梅寒寒的声音。
“都答应了，利益跟爱情果然是最好的筹码。”张子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
“第五个记忆原点的问题呢，解决了吗？”
“还是没有。”
张子莫低笑，“要是有一个量子计算机高手就好了，可以让他修电脑。”
现在量子计算机里储存着四个人的记忆，分别是张子莫，梅寒寒，陈城，池。
本来算力可以同时支持保留五个人的记忆，但在73次世界重启时，第五个圆点被莫名其妙占据了，无法使用。
由于记忆只能由本人的大脑解读，不能导出，所以到现在张子莫依然不知道第五个圆点里储存着谁的记忆。
他也尝试过删除，但是每一次删除指令都会失效，最后他跟梅寒寒研究了半天，只能归结为不知名的系统错误。
没办法，毕竟是初代通用型量子计算机，有瑕疵很正常。
“你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吗，用爆炸来确定薛定谔的猫的位置……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方法的？”梅寒寒皱起好看的眉头。
“噢……说起这个，还得感谢一个叫董勇的人。”
“董勇？”
“是啊，之前重启在地铁上认识的，是个搞金融的小伙子，一身西装笔挺，背头油光蹭亮。他跟我搭话问我是干嘛的，我说我是个科学家，他说那不错啊，为人类进步做贡献，可您为什么愁眉苦脸的呢，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张子莫挑眉，“我说有个很大的难题摆在我面前，我想尽了所有办法解决它，但都办不到。”
“董勇问我是学术难题还是生活难题，我想了想，说应该算是生活上的吧。”
“董勇立刻就笑了，脸上浮现出神采奕奕的表情，他说学术问题我没辙，那玩意就跟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但生活上的难题总有解决方案，您听过杜氏理论吗。”
“紧接着他给我讲了个故事，他说有个美国人想去丹佛参加婚礼，但时值滑雪旺季，飞丹佛的机票价格暴涨，他买不起。不过去洛杉矶的机票比较便宜，于是他就订了去洛杉矶的票，在飞机经过丹佛上空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美国人直接拉在裤裆里了，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裤子开始传统手艺。”
“什么玩意？”梅寒寒怀疑自己听错了。
“机舱里那叫一个混乱，臭味弥漫，女人尖叫，小孩哭闹，剩下的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拍TikTok素材，空姐都要跪下来求他别拉了，至少先把手艺活停下，但他听不见就是玩，终于机长没办法了，只能迫降在丹佛机场。”
“董勇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眉飞色舞，他说最后美国人虽然蹲了一天监狱，还上了航空公司的黑名单，但他省下了一百多美元的机票钱成功到达丹佛，真是个天才！”
“我当时也听得目瞪口呆，我说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了省点机票钱就当众手淫拉裤裆？你们金融圈的人都信奉这个杜氏理论？”张子莫说。
“董勇说噢，杜氏理论只是个外国喜剧演员编的段子罢了，比较著名的还有贩卖流浪汉器官，给孕妇让座收钱，坐在炮机上演讲等等，但这些都不重要，这个故事的重点是只要不择手段，那就总能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