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麓幽深的峡谷,处处山峰耸峙,野兽猛禽的呼啸声在谷中鸣声不绝。
对于颜溪月和司徒瑶光而言,这里比长安任何一处舒适的居所都要安全。
在一处小山丘的背风处,亮起了一堆篝火。
身上暖和了一些,司徒瑶光慢慢和她说了薛天辰的去处,十分担忧的问她,“月姐姐,夏大哥他……”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我一进入这谷中,就能感觉得到……他还在这里。”
颜溪月抱膝而坐,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似乎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疲倦袭来,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合眼睡去……
两人安然度过这一夜,想到下落不明的夏书恩,心头皆是黯然。
“月姐姐,我去夏大哥坠崖的地方看过,那里的崖壁都是光秃秃的,虽然我也不大确定,但总归不是这里。”
两人正处在山坳之中,尽管山峰耸立,地势却不显陡峭,高高低低的山壁上都是青松碧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两人顺着北方的山谷走去,约莫两个时辰后,才看到那面光滑的石壁。
山崖绵延横亘数百里,别说在谷底寻找,就是此刻到了崖边,也未必能准确找到夏书恩坠崖的具体所在,两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分头去寻。
山径崎岖,颜溪月靠着山壁行走,只盼能在杂草丛中寻到一丝踪迹,但又怕真的寻到。
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颜溪月立在一颗古树旁喘息,抬头仰望间,前方平整的石壁中间似有一道裂缝。
这道缝隙是石块天然开裂,与造化万千的自然之景相比,这道石缝太过狭窄,不值一提。
但在人看来,那道石缝足以容乃几人出入。
石缝从内凹陷进去,成了岩洞,一株遒劲的古松攀着岩壁生长繁茂。
颜溪月心念一动,展开轻功,腾身跃起,几个跳荡,纵上了离地二十丈高的石缝之中。
砂石草木之间,隐隐绰绰藏了一块白色的岩石,却有些不真确。
颜溪月心跳渐剧,缓步向岩洞内走去,拨开长草,那块白色岩石是自己悬念牵挂已久的夏书恩。
“书恩,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你果真还活着!”颜溪月心头的重担倏然落地,泪水扑簌簌的滴落。
夏书恩任由她伏在肩头啜泣良久,不言不语,竟真的像块石头般。
“你、你这是怎么了?”
颜溪月凝目注视,只见他白净的脸颊微有擦伤,目光呆滞,白衣上的点滴的血渍已经发暗,衣衫亦有划破的痕迹,整个人更是憔悴不堪,如木僵枯槁。
“你既然还活着,你说句话……”颜溪月伸出冰凉的手,拂落沾在他发间的枯草。
“是啊,我为何还活着?我应该是早就死了的人。”夏书恩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却是消沉萎靡。
“我明明是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又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偏偏挂在那棵树上,又鬼使神差掉到这里,我想继续坠落下去,可惜我怎么都使不出力气了,你来的正好。”
颜溪月轻轻拭去他脸上的尘灰,听他说下一个字,心上便有如重锤,肝肠欲断,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的手倏地僵住了。
“不!我来的晚了!我应该早一点来带你走,老天让你活下来,不是让你继续寻……”那个“死”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绝对不会离你而去,你去哪,我就去哪。”
颜溪月伸碰到他的手腕时,发觉脉象虚浮无力,又观察到他的嘴角有一丝血渍,定是被徐离怀伤到了脏腑所致。
夏书恩瞥见她盘膝坐在自己身后,正在急运内力,“你走……”
不及说完,颜溪月已将体内的真气顺着双掌过渡到了他的后背。
约莫半柱香后,夏书恩比方才有了些气力,但毕竟受了内伤,现下又武功全失,紧靠这一点微薄的内力无法治愈。
一声呼哨从外面传来,颜溪月起身立在岩洞旁向下张望,司徒瑶光正在丈远外的地方寻找颜溪月。
看来她没有找到夏书恩的踪迹便回到这里,颜溪月也用同样的哨音回应了她。
颜溪月搀上夏书恩的右臂,“跟我下去。”
“我不想再见任何人。”夏书恩抽回了手臂。
“包括我在内吗?”
夏书恩失去神采的双目始终怔怔的盯在地面,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你不说话,我就当不是了。”颜溪月不管他是否愿意,直接将他拉起身,向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他脚步后退,但颜溪月已经把他的右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要是不想连累我一起掉下去,就别乱动。”
司徒瑶光陡然见到失魂落魄的夏书恩,惊讶之中,难掩喜色。
“月姐姐,你猜的真不错,他果然还活着。”
看到夏书恩失神的面容,颜溪月眼角挂着盈盈泪珠,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颜溪月对她说道:“我们要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他治伤。”
司徒瑶光点头赞同,“这倒是,徐离怀在长安城没有找到我们,肯定会带人来谷底。”
两人从旁搀扶夏书恩在山间缓慢行走,不知走了多久,淙淙水声传入耳中。
三人在溪边稍作停留,颜溪月用打湿的帕子仔细擦去夏书恩脸上的尘灰和血渍。
“月姐姐,你看那有人。”
百步之外的草地上,一个灰衣僧人拖了捆柴火,一瘸一拐,在山间禹禹独行。
“太好了,既是位出家的师父,那这附近一定有寺庙了。”想着终于能有安身之处,颜溪月展眉一笑。
“喂,大和尚,留步!”司徒瑶光追了上去。
“嗯?施主叫我?”跛脚和尚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
司徒瑶光一见他的面容,呆了一下,眼前的跛脚和尚个头不高,一脸络腮胡,眼角皱纹纵横,年纪估摸在五十多岁上下。
身上所穿的僧袍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针脚也缝的歪歪斜斜,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的泥灰。
脚上半烂不烂的草鞋,跟打赤脚也没什么两样,地上的柴火稀稀拉拉,拖回去也烧不了几天。
跛脚和尚见司徒瑶光不说话,单掌问询,“不知女施主有何见教?”
颜溪月搀扶夏书恩走到了近前,“师父有礼了,我们遇到了难处,我相公受伤严重,求师父帮助。”
面如枯槁的夏书恩听见此话,呆滞的目光忽而睁大。
此时的颜溪月虽然穿着丫鬟的服侍,却难掩秀丽容姿,相形之下,自己形容枯槁,哪里都配不上她。
跛脚和尚打量了眼前的三个人,尤其是双眼无神的夏书恩,随即垂下眼帘。
“阿弥陀佛,小僧断手跛脚,施主有手有脚,怎的需要小僧援助?小僧拖了大半天的柴火,倒是需要施主的援手呢。”
颜溪月和司徒瑶光仔细一看,跛脚和尚的右臂衫袖空空,袖子别在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