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换上丫鬟装束的颜溪月竖指在唇边,示意水明霞不要出声。
掩上房门,一缕月光斜照进来,水明霞看到角落里躺着的就是守在门外的丫鬟。
白天,水明霞丢给她的是一张府邸的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出逃路线。
小菊送来的“软骨香”被水明霞替换成糖水,所以颜溪月也早就恢复了力气。
水明霞换上丫鬟的衣服,心跳如鼓,眼前这紧张的一幕似曾相识,从前她被困在今夕客栈时,总是策划要晚上逃跑,可每次都失败了。
如今熟悉的一幕再次重演,徐离怀却比葛老三、林四娘夫妇要更难对付,但颜溪月动作利落,只要中途不出什么意外,还是胜券在握。
夜色昏暗,两名奴仆看到楼上下来两个丫鬟,也没问一声,就任由她们去了。
二人一路低头走到了门口,一个小厮拦住了她们,“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水明霞低头答道:“颜姑娘要吃林翠堂的糕点,差我们速速去买。”
小厮茫然望了望外面的街巷,“都这个时候了,该关门了吧?”
“我们也不清楚,但姑娘有吩咐,又是堂主特意关照的人,做奴婢的不敢不从,请大哥行个方便。”
拿徐离怀当借口万试万灵,小厮放两人出去。
“站住!堂主只让你们看住她,没让你们什么要求都答应!”
颜溪月心头一惊,还没回头就听出这是万重云的声音。
来自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颜溪月暗暗从袖中拿出从花盆里捡来的小石子,欲待击出。
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慌张的小厮,向万重云禀报,“万舵主,堂主马上要回来了。”
“到了何处?快随我去迎接。你们两个……”万重云一抬眼,颜溪月和水明霞已经溜出大门。
“这两个丫鬟有问题!快去追!”
两人才跑出了百步远,杂乱的脚步奔踏声骤然向二人靠近。
颜溪月也不知徐离怀会从哪个方向回府,担心这样没头苍蝇的乱跑,万一碰了面就麻烦了。
她拉住水明霞的手臂,腾身一跃,落到了屋顶之上。
只听得马车碌碌声响,一队车马从街东直向西来,心知那是徐离怀的车队。
随即追来的一大批护卫中,有的手执刺刀,有的臂挽长弓,发现屋顶上的两人,羽箭迅疾射来,两人只得在小巷中来回穿梭奔逃。
水明霞跟着徐离怀过了一阵养尊处优的生活,跑了一阵,她就气喘不止。
四面八方,东南西北回荡的都是杀伐之声,她更是惊惧交集。
西北方响起令人不安的话声:“禀告堂主,颜溪月和水明霞扮成丫鬟逃走了,刚从前面经过。”
水明霞两腿一软,再也跑不动了,“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颜溪月忙搀扶她,“不行!我们都已经出来了,岂能半途而废!”
“不!你不明白的!他说要毁了我的名誉,他真的能做到!这件事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面,我、我还是离不开他,你自己走吧。”
巷内马蹄声响,一匹快马载着一名紫衣少女经过,“月姐姐,快上马!”
颜溪月欣喜过望,拉起水明霞,“你快上马跟瑶光走,我来断后!”
水明霞眉心一皱,“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怎么断后?”
呼喝追赶之声从四面包围而来,司徒瑶光急得催促:“都一起上来吧,这马能驼三个人的!”
颜溪月不由分说,把水明霞推到了马前,可水明霞挣脱了她,脸色也变得愠怒。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是他的女人,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好不容易把你骗出来了,你休想再回去跟我抢!”
颜溪月呆住了,仅这片刻功夫,水明霞头也不回的往回路奔去。
“别管她了,咱们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司徒瑶光左手一提一带,把颜溪月拉上了马背,一纵缰绳,疾驰而去。
水明霞与追上来的一队护卫迎面相遇,徐离怀缓步从人群里走出,看到孤身一人的水明霞,喝命其余人继续去追。
宁静的小巷里,只剩下两人相对而立。
“你才跟她相处了几天,就学会她的不听话了?”徐离怀浅笑,“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两个女人。”
“我是活生生人,不是你养的狗!”
自认识徐离怀以来,水明霞始终对他百依百顺,直到今天才反唇相讥。
“要是不想惹我生气,就告诉我,她去了哪?”
“她已经离开长安,永远都不再回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
徐离怀冷笑一声:“你一定要把我当傻子吗?”右手凝运掌力,五指一弯,扼住水明霞纤细的脖颈,“这是你逼我的。”
水明霞猛觉呼吸闷塞,如欲窒息,徐离怀的手仿佛黏在了脖子上,怎么都挣脱不开。“你、你说过……我、我……”
徐离怀料知到她要说什么,手上的劲力没有丝毫松懈,“我是说过,留在荼蘼山的你就像一朵枯萎的娇花,可你也该清楚,我不想养的花,也可以随时抛弃!”
一声骨节脆响,水明霞脖颈断折,如同被强风吹断的花枝,落入泥土才是她的归宿。
这一夜闹出的动静不小,巷子里的不少居民出来瞧热闹。
只要徐离怀一出口,自有居民助他寻人,但这么多人只为寻两个女人,未免有损他的声誉,也只能对外宣称在抓盗贼。
转过五六个巷口,护卫拾起一朵红色绢花跑了过来,“堂主,应该是她们逃走时掉下的。”
徐离怀接过绢花看了两眼,这是府上丫鬟才戴的绢花,走向北面的一条路,“追!”黄色绢花被无数脚步踏烂。
杂乱的脚步声愈行愈远,小巷里寂无人声。
低矮的院墙内,一口大缸忽然哗的两响,盛满水的大缸里钻出浑身湿漉漉的颜溪月和司徒瑶光。
司徒瑶光纵马到中途时,听得追来的人只多不少,万一被徐离怀看到,二人是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颜溪月忙将头上的绢花丢在了岔路上,丢下马匹,引得徐离怀直追过去,而院子的主人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婆,根本不知今夜出了何事。
当然,如果不是水明霞拖延了时间,两人也决无半点机会找到藏身之处。
“徐离怀一定还会回来,我们该往哪里去?”司徒瑶光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去崖底,找书恩。”
颜溪月抬手在脸上一抹,不知是擦去水渍,还是泪水,声音也变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