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危宿海之行,行礼辎重着实令四人瞠目结舌,光是衣物用度,下人来来回回就搬运了数十来躺,就连做饭的厨子和锅碗灶具,以及看家护院的一只黄棕色大狼狗福喜亦随行。
有小厮怀抱古琴走来,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位清雅之士,走到四人面前时,躬身一礼,“不才天音子,只擅弹琴音韵之学,盼为堂主和诸位一解旅途忧闷。”
司徒瑶光不禁感慨,“这阵势都要赶上王府出门了。”
颜溪月笑叹:“我现在理解天辰为什么不想跟他一起去了。”
夏书恩负手站立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忙碌情形,“到底是天下的首富,既然要出远门,早该想得到他会有这阵仗才是。”
诸事准备就绪,徐离怀才走出鸿信堂,与四人道了迟来的歉意。
当先一辆马车上坐了两名随从,为探路之用,徐离怀独自乘坐第二辆马车,华如练和郭啸则骑马相伴左右,夏书恩等四人便跟着坐在第三、第四辆马车上。
整个车队算上马夫、厨子、随从等人众,共有三十七人并这二十余辆马车,浩荡出行。
到了晚间就寻当地的客栈歇下,若一时行至荒山,就地宿在马车上。一行人朝行晚宿,虽然人马众多,倒也一路平宁。
到得深冬时节,众人抵达东海沿岸,渡口旁停泊了无数大小船只,薛天辰心想他们这一行有三十余人,找一条能容乃三四十人的船只也就行了。
岂料,徐离怀见了这些船只都连连摇头,与码头上的船家商量着,自己还要雇佣五十名水手。
薛天辰知道这些水手是要带到荼蘼山的大船上去,可既然荼蘼山有如此大的一艘船,想必那里不缺船员。
然而徐离怀却说,自己雇佣的人用着放心些。
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几个月都不着陆,人数之多,一时间难以征齐,许多经验老道的水手听说是去荼蘼山就罢手不干。
徐离怀将雇佣金提高到了十倍,这才在三天的时间内征齐了五十名水手登船。
碧海茫茫,一望无际,海上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风雨大作,每天无论是闭眼还是睁眼,看到的都是连水接天的大海,航行生活比陆地上枯燥了许多。
夏书恩等四人与徐离怀每日聚在一处谈天论地,晴天时到甲板上晒一晒太阳,逗一逗福喜,时光不觉流逝。
这一日,海面上露出一座隆起的山峰,众人心心念念的荼蘼山终于要到了。
颜溪月从船舱拿了些鱼干,上楼梯时,咚的一响,船底似乎磕碰到了礁石,船体微微晃动。毫无预料的她脚下踉跄,身体向前扑倒。
她本能的去抓扶手,却感到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搭在了她的两侧肩头,稳稳扶住了她,不禁心下诧异,“书恩不是在上面吗?什么时候下来了?”
“姑娘当心,别摔着。”耳边传来的却是徐离怀的清朗的声音。
此时,颜溪月已经转过身来,与他相对而立,仅有几寸的距离,徐离怀那张俊秀文雅的面庞顿时在她眼前放大。
“我……没事。”颜溪月心头既惊又慌,转身上楼。
夏书恩正与薛天辰、司徒瑶光两人站在船舷旁谈论,内心慌乱的颜溪月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夏书恩的身后。
“四个月的时光过去了,再走三四天,我们就可以上岸了。”
如果不是徐离怀的声音靠近,夏书恩还没发现悄然站在自己身后的颜溪月。
“溪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夏书恩急切关怀的握住她的手腕。
颜溪月瞥了一眼浑然无事发生的徐离怀,轻轻摇头。
徐离怀走到船舷旁,远眺海面,“薛兄,你看前面的海域凝聚了一层水汽,恐怕今晚就会下雨,我已命船员加速前行,万一来场大风雨,白雾一起,我们就找不到方向了……”
在这段漫长的行程中,徐离怀与薛天辰等一行人的关系日渐亲密,平常便以好友互称,也是为了抵达荼蘼山之时掩盖身份。
当船只靠岸时,已是夜幕垂降。
夜空中飘起了如丝细雨,闪电在厚厚的云层间若隐若现。
除了夏书恩、徐离怀、华如练、郭啸等七人,徐离怀身边还带了一名随从十里,其余五十名船员仍留船上。
一行人上岸走了百步,五丈外矗立一座两层高的屋宇,门前竖立一杆油纸灯笼,写着“今夕客栈”四字,散发昏黄烛火的灯笼在细雨微风中摇曳不定。
三声扣门响过后,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伴随橘黄灯火透射而出的,还有一个身穿墨绿色衣衫的年轻少妇,身材窈窕,一双闪烁如星的眼眸流波转盼,目不转睛地打量眼前诸人。
“哎哟,外面这么大的雨,可把几位淋怀了,我是这的老板娘,几位快屋里请。”
她一见到上门来了这么多客人,当中甚至不乏英俊高雅之士,立刻眉目含笑,将众人迎进,十里嘱咐她准备七间上房。
店内宽敞,但客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只坐了四五桌客人,看衣衫装饰都是商人,唯独坐在北角上的两桌客人将一行人偷眼打量,神色颇为警觉。
七人紧邻分坐两桌,老板娘端茶壶先来到夏书恩、薛天辰这四人一桌倒茶,手上虽然忙碌,眼神却一直落在夏书恩身上。
“我虽是这的老板娘,客官也不用客气,大家都叫我林四娘。这位客官是打哪来的呀?来这干什么?我们这地方荒僻,多少年都没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来这么多客人。”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风情无限,奈何夏书恩一直在关心身旁的颜溪月,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司徒瑶光对这老板娘心生厌恶,只想快些用罢晚饭,回房休息,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们这里有一艘叫碧蝉的大船,你可知停泊在哪?”
林四娘见俊朗清冷的夏书恩对她不搭不理,心里一阵失落,随即盈盈一笑,又把目光转向了薛天辰。
“这位客官,你们在路上走了多长时间啊?定是累坏了吧……”
不等她说完,薛天辰眉头一皱,“她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林四娘向来以此接待客人,从未像今天这样接连碰壁,她拿了茶壶,口里轻哼一声,转身走到徐离怀这一桌,对着气度闲雅的徐离怀依旧是热情无限。
徐离怀与她客气了几句,从袖中摸出一百两的白银递给了她,“跟老板娘打听个消息,碧蝉停泊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