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这番奇遇,夏书恩、颜溪月沉默良久。
最近江湖上没听说出现过武功不弱的西域胡僧,而昆仑奴也向来是富家大户用作充门面之用,既是与西域胡僧同行,想必是为哪家做事了。
可路上又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野兽,行事嚣张跋扈,更不知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夏书恩问他道:“你最后看的那一眼,究竟什么?”
“好像是……眼睛?什么野兽有这么大的眼睛?那不成精了?”提及那只阴毒的眼睛,薛天辰心里还有些后怕。
颜溪月也不大相信,“会不会是你当时中毒才看错了?”
薛天辰想了半晌,那时候自己连西域胡僧和昆仑奴的位置都无法判断,错判笼中之物也是自然而然。
“那西域胡僧别让我撞见,否则我决饶不了他,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当时是谁救走了我?”薛天辰又陷入回忆,喃喃自语道:“会不会是瑶光?”
另外两人闻言一怔,司徒瑶光明明在躲着他,若是出手相救,为何不肯现身?
颜溪月看他神智混乱,悄声问夏书恩,“他会不会有事?”
“我看,八成是司徒瑶光的出走对他打击太大,有些受刺激了。”
薛天辰也没有沉陷太久,思绪很快回到了当下,“你怎么回事?不是一向很抗拒用朝廷的身份办事吗?怎么这次来帮一个商人?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其实并未听见夏书恩对他的评价。
颜溪月垂首窃笑,夏书恩哭笑不得,“我是不想来的,但梁城距离长安较近,想顺便去长安找你。对了,皇上看到和玉琥装在一起的玉佩,有没有说别的话?
薛天辰回忆片刻,摇了摇头。
他听颜溪月说了两人来丹丘院的目的和经历,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夏书恩,“你在丹丘院的事情了了吗?该不会为了我的事,你才放走万重云?”
“什么你的我的?现在你的不也成了我的事?丹丘院的事你就放心好了。”
薛天辰点点头,“那就好,我是希望这件事能快点结束,我想休息一阵。”
颜溪月猜想他心绪不佳还是因为司徒瑶光,“你打算去找她?”
“世界之大,人海茫茫,她有心要躲着我,又到哪里去找?”薛天辰看了看窗外,缓缓站起了身,“走吧,去鸿信商行。”
梁城商贸繁荣,三人无论走到哪里都穿梭在各类街市买卖当中,世行纸画、花果铺席,三人走走看看,不觉已过去大半时光。
在一条热闹的街巷中,一个老叟独坐桌前,桌案上摆着八卦、罗盘、笔墨纸砚等物,身后支起的幡子上写着“包打听”。
夏书恩一念动处,指着老叟对薛天辰说道:“不如把你手里的药材拿去给那‘包打听’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薛天辰见老叟的摊前稀稀落落站立三五人,不禁一笑,“这宫里多少御医都认不得的东西,他会认得?”
“那些御医常年在宫中行走,药材可是来自天南地北,这世间万物无一不是在更迭换代,以他们的知识见闻,恐怕早就落后于民间了。”
颜溪月也同意夏书恩的看法,“下下人有上上智,你可别瞧不起下里巴人。”
二人一唱一和,薛天辰只好妥协,等那老叟四周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过去。
“包打听,你老人家真的什么都知道?”
老叟抬起那双枯瘦的脸颊,目光如炬,“只要是老朽知道的事情,无论古今,纵横内外,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若是说不出来呢?”
“分文不取。”
薛天辰把那味奇怪的药材放在桌子上,老叟把药材拿在手里,凑近眼前仔细端详了半天。
“他都眼花成这样了,能知道才怪。”薛天辰向夏书恩的耳边嘀咕了一声。
老叟看罢后,沟壑纵横的面庞上露出怪异的神情,“这位客官,你这东西是打哪来的?”
薛天辰料定他是不认得了,调侃他几句,“你不是号称‘包打听’吗?那你就猜一猜这味药材出自哪座山头?”
“药材?”老叟露出奇怪的神色,“客官非说这是药材的话,那这药材肯定不是土里生长,乃是动物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什么?这是肉?”
老叟的这句话令三人大感意外。
“是啊,这肉似乎不大容易腐坏,应该是……某种动物头上的冠羽,不过到底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恕老朽不能识得,前面有条街专门售卖珍禽野兽,三位不妨去那里问问。”
听了老叟的话,三人心里渐渐有了底。
暂且不论他说的是对是错,薛天辰还是扭转了对他的态度,心甘情愿付了银子。
夏书恩迈步走向老叟指的一条路,“怎么样?这钱可没有白花。”
薛天辰勉强点了点头,“行啊,算你慧眼识珠,接下来就去验证一下,他说的到底对不对。”
三人走来的这条街上的确是动物比人多,但也并非是老叟所言的“珍禽野兽”,大多是些角鹿肥獐、狐獾貉兔等野禽。
夏书恩、颜溪月拿着药材问了许多商贩,却都无人认得那究竟出自什么动物身上的肉,毕竟这块肉经水熬煮过,早已非本来面目。
而薛天辰却独倚栏杆,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售卖猛禽的小摊上,一只威猛的膺雕在昂首鸣叫。
贩鹰鹘(hú)客正与来客口沫横飞的介绍膺雕的好处,“这可不是一般的老鹰能比,训练出来的膺雕不仅对主人的话言听计从,还能帮主人外出狩猎,抓个野兔、狐狸都不在话下……”
“哎,不是来打听消息的吗?你自己倒迷上了这些玩意。”见薛天辰看得两眼发直,夏书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薛天辰回过神来,“我对这没兴趣,只不过这只膺雕的叫声我好像在哪听过。”
“这种猛禽在山里到处都是,你听见过也没什么好稀奇。”
“不,我是在宫里听过。”
“是宫里的人养的?”
薛天辰茫然摇头,“那倒不是,这叫声是从皇宫路过。”
颜溪月带着三分笑意对夏书恩道:“我们找了大半天,他是一点也不着急,我看还是再接着玩会。”
薛天辰从夏书恩的手里抢过药材,“谁说不急了?不是你们两个非要走这条街吗?”
说着,薛天辰大步向前,一路打听向鸿信商行的路走去,恨不得能插上翅膀。
三人甫到商行门前,见大道宽整,几乎所在的整条街道上都停了长长一排马车、轿子,却不见有多少人在路边等候,也鲜少听见有人说话。
从商行里面出来的客商也都是直接坐上自己的车轿,径自离去。
薛天辰心想,徐离怀既然是天下闻名的富商,来找他商谈生意的人必定络绎不绝。
他不想多耽误时光,更不想被徐离怀以生意繁忙为由继续等候,是以当管事人上前来招呼三人时,薛天辰直接亮出了皇城司的令牌。
(注:贩鹰鶻客:贩卖和捕捉鹰鶻的生意人,鹰与鶻驯养后可助田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