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铁骑士比起来，寒羽明白自己一个人不是掠食者的对手。一开始，掠食者追踪他的脑机信号，现在只要有红外信号的的地方，它都不会放过。
作为一名教宗，另类性感的墨灵并没有给他多少信任感，所以，他决定把自己的虔诚留给“上帝”。让寒羽庆幸的是，对于他的离开，墨灵没有阻拦，更没有对他强行洗脑。
他的脑子里回放着屏幕上的画面，所有的亡魂就像排队进入屠宰场的牲畜，被掠食者一刀毙命。
夜晚的凉风加剧了寒羽内心的恐惧。荒芜的古街区，昔时亡魂游荡的城市底层，如今只有他一个身影从一处黑暗走进另一处黑暗。
哈雷机车引擎的咆哮声吓得一些躲在暗处的生灵跑到街面上，寒羽记得这些瑟瑟的生命叫老鼠。
和有信号源的追踪不同，现在掠食者要发现寒羽，必须不停在亡灵街区搜索。只要没看到探照灯，他便可以放心在街区骑行。
本来，寒羽想通过圣火教基地的网络进入虚拟世界，但墨灵关于局域网的解释，他似懂非懂，但不管怎样，寒羽知道，墨灵拒绝了他的要求。
他现在必须马上找到上帝，只有她才能告诉寒羽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为什么他可以逃出地下城？
……
他想让自己恢复正常，做一个不关心人权和阿西莫夫三大定律的快递员。
如果可以，他想让AI清除脑子里关于亡灵街区的所有记忆。
只当他没来过。
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AI机器人会虐杀人类。他猜测，掠食者得到了人类的授权，或者说是AI为亡魂设计的特定湮灭程序。还有可能，视频本身就是AI生成的，毕竟，在这个时代，要一段视频只需要你开口说一句话。
寒羽停下机车，打开头灯扫描街道，想在掠食者发现他之前找到上帝。但整个街道上可以移动的物品像是被系统管理员一键清除，连片废纸也没见到。
油亮的路面在冰冷的月光下格外阴森。城市上层的霓虹被一层薄雾过滤得只剩下星星点点，寒羽抬头望去，感叹同一轮月光下，却是两个世界。
他现在很渴望回到自己五平米的“笼子”，扔掉所有的疲倦，带上眼镜，在元宇宙的世界中沉睡，最好不要醒来。
成为一个数字生命，也许没什么不好。寒羽现在脑子里，冒出了这个苗头。
没有脑机接驳器，掠食者无法准确定位他，但他也没办法和上帝取得联系。
冥冥之中，寒羽感觉这个温柔的上帝似乎没那么简单。在这个时代，黑客已经是个很古老的名词，但上帝就在寒羽的面前，黑进了穿梭车的系统，而且还在AR游戏中来去自如。更匪夷所思的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加密技术，既然在AI的监控中向墨灵和图灵教发送了寒羽的定位，而且让墨灵毫不怀疑地救了他。
在如今的AI网络中，这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也是寒羽急于找到她的原因。这么多人都在追捕他，这个上帝一定藏着很重要的秘密。
现在看来，上帝至少是AI世界里的游侠，任何关口都难不住她。
在亡灵街区转了一圈，掠食者在寒羽的头顶上晃了两次。两日前，热闹的末日派对一下子烟消云散，连一点狂欢的痕迹都没留下。
幸好哈雷机车的核燃料电池一直在低频运转，发出的红外信号比他的身体还低，所以，掠食者从他头顶过，也没发现他。
寒羽想到了所有亡魂的终点，冰葬隧道。他驾驶哈雷机车在街区找了两圈，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发现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铭牌。
殡仪馆。
冰葬，这个时代最集约的生命终结方式。一次宁静安详，甚至充满幸福感的散步，然后便化为一堆骨灰。AI将这些骨灰再次利用，成为很多人类平日接触到的用品。
这种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的循环方式现在在寒羽看来，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血腥。
自愿湮灭和被杀害，完全是两码事。寒羽站在殡仪馆门口，感觉有无数个无法安定的亡魂在挣扎。他闭上眼，感觉城市上层的每一堵墙壁，每一个碗碟，都有亡魂在呼喊。
繁华的海城市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想到这里，寒羽的后背传来一丝凉意。
推开门，诡异的“嘎吱”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寒羽尽量放轻脚步，沿着墙边摸索着向前。他的手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凸起。
“吧嗒”
走廊的灯闪烁了两下，点亮了。两边的墙壁斑驳不堪，透过墙上的橱窗，寒羽看到冰冷的传送带上还留有血迹。地面的水印还没干，一排排铁钩闪着寒光，寒羽一下子想到了屏幕上的画面。
一阵凉意袭来，寒羽不经意间地打了个寒颤。顺着走廊继续往里，温度越来越低，渐渐地，寒羽已经看到了嘴里呼出的雾气。
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鞋子已经湿了。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一滩水，水已经漫过整个地面。
没过多久，冰凉刺骨的感觉从脚底一直传到头顶。寒羽在地面探了探，瞬间感觉手指的血液已经凝固。
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充满诡异，但他却不自觉地往前加快了脚步。因为，根据他的判断，冰葬隧道越来越近了。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房亮着灯，寒羽发现里面摆着一整排的监控设备。
房间的门正对着走廊，奇怪的是，虽说有门，却只有门框。框子旁边有个铭牌，寒羽略略一瞧，才知道门框是个探测器。根据铭牌的说明，这个门框还有红外检测功能。
寒羽站在门框前，他似乎听到上帝在向他召唤。
“别丢下我，寒羽，我在亡灵街区。”
他感觉上帝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
这时，房间里的监视器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寒羽看见自己就在里面。
“喵”
走廊里突然窜出一只猫。也许是地面的水太冰凉，猫的速度非常快，寒羽刚回过神，猫已经从门框穿了过去。
屏幕上，猫的红外身影一闪而过。
寒羽深吸一口气，走进门框。这时，他惊恐地看着屏幕，里面的人影居然是白色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掠食者从他头顶过，居然没有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