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狂笑着迎接死亡的九老，在被林薇剥离的极乐源头之后，直接就像变了一个人。
原本就干裂苍老的脸上充满痛苦，彷佛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滚烫的热油，而身上的衣服则像是无数划过皮肤的刀子。
林薇之前摆脱死鸣之后，感觉到心中有股空荡的悲伤，本来被忘却掉的痛苦和烦恼再度涌上心头，而九老此刻的感受便是她当时的千倍万倍。与此相比，他身上贯穿胸口的重伤根本不算什么。
这些极乐教徒常年都浸泡在难以言喻的愉悦之中，饶是如此，他们还要想尽办法去寻乐、去杀戮、去残害，把这快感推到极点。
夺走他们赖以为生的这份愉悦，他们就已没法在这世上生存了。
“嘶哈……嘶……咳咳咳。”
九老挣扎着拼命在地上摸索着，他已经没了眼球，整个人沉在无尽的痛苦和幽暗之中，还在努力往远处爬去。
林薇知道他是在找同伴的尸骸，被剥夺快感后，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再吃一口极乐教徒的血肉，再浸泡回那愉悦的海洋之中。
他知道自己会死，但只要能回去他便不惧怕死亡，他害怕的是这样死去，害怕的是不能体会到死之极乐，这恐惧甚至胜过了死亡本身。
“这感觉怎么样？”
“你刚刚不是说，就这样死了也值得了吗？”林薇冷眼扫着已经形同干尸的九老，拔出插在他手上的木剑。
他此时已经没有一丝战意，甚至连向林薇报仇的念头都没有了，唯一的想法只有让自己变回去。
九老没回答林薇，实际上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就这样爬了几步后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快速干瘪了下去，像是被无尽的痛苦活活磋磨致死。
可明明他只不过是回归了普通人的感知罢了。
“你，你做了什么？”
原本追过来打算支援九老的雪阳呆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狂笑停下了，身体微微颤栗起来。
传言说极乐不笑，阎王驾到。
现在战场上已听不到极乐教徒的笑声，却不是因为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而是他们感觉到了早该不复存在的恐惧。
见到九老这副样子，林薇在他们眼中，便是真正的阎王驾到了。
“还要来吗？下一个谁上？”林薇把右手伸到身前。
雪阳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退后半步。
刚刚还战意盎然的极乐教徒，此刻看向林薇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恐惧。
对他们来说，受伤并不可怕，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极乐地死去”。
剩下的极乐教残党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转身逃入后方的林中，比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跟林薇交手，还不如再找机会暗算她。
九老虽死，但他死前也废掉了林薇等人的脚，他们现在逃走，没人能追得……
“刺棱！”
几个九老的手下刚钻入林中，数不清的刀刃便从树丛中飞出，瞬间将他们的膝盖和肩膀洞穿。
刀刃很精准地没伤到致命部位，同时还让他们失去再反抗的能力。
痛苦转化成的快感让他们本能地发出呻吟和大笑，可想到身后的林薇，恐惧又再度压倒了一切。
“哎呀呀，雪阳兄弟，你就这么走了，我们回去可不好交差啊。”
“你可是仙君的亲信，就算变成这样，也得让他老人家亲手发落吧？”
冯刀骑着毛驴从林中欢快走出，他刚刚逃走之后，不知怎么绕到了这边，大概是推算到了现在的局面。
“别挡老子的路！斗不过那道士，宰了你还是没问题的。”雪阳凶戾地对他狞笑起来。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老刀还是……”
冯刀自信满满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阵烈焰迎面而来。
呼啸的火龙吓得他从毛驴上跳了下来，架子还没摆起来，便狼狈地扑倒在地上，斗篷里的乱七八糟掉了一地，胡子也被烧焦了半边。
雪阳眨眼便消失在熊熊燃烧的树林中，林薇和金蓉也没法追上他了，尽管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至于刚刚被冯刀制服的极乐教残党，林薇如法炮制，像对付九老一样，一个个从他们体内把极乐蛾拔除出来。
林薇本想看看有没有中毒未深的人能挺过来，兴许还能问出点线索。
然而这些都很快凋敝而死，状态都和九老相差无几。
看来被这玩意扎根后，一旦分离开，人也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但凡沉溺到极乐之中，再回归正常人的感知，这些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活活疼死。
“你刚刚跑得够快的啊。”林薇处理完极乐教的人，没好气地瞪了冯刀一眼。
“嘿嘿，我这是有自己的打算。”冯刀喝了口葫芦里的酒，一抹嘴道：“再说我要是也中招了，那不是给你们添乱吗？”
“你早算到这一出了？为什么不早点警告我们？”林薇又质问道。
“我也是事到临头才看到的，要真能算到那么远，我犯得着在来这卖命……”冯刀低声嘟囔着。
“贱人！疯子！”
金蓉拖着伤脚气冲冲走了过来。
她泄愤似的拿着马鞭，在极乐教徒的尸体上狠狠抽打撒气。
“害本小姐受这么多委屈，杀你一百次都不解恨！”
“本来只是为了一百年的寿数，竟然搞成这个样子……气死我了！”
“你血都快流干了，还怪精神的。”林薇看得哭笑不得，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递给她，“省省力气吧，马都死了，我们得走回去呢。”
金蓉很不客气地一甩袖子，撇了撇嘴道：“什么便宜货，我才不用。”
说着她步履蹒跚地走回自己的华贵马车，从里面翻出几颗暗红色的丹药，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扔给林薇。
林薇对着光看了看那药，默不作声地收到了兜里。
她倒不是担心金蓉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至今为止修界的样貌让她不得不警惕，别人看来的好东西，未必是她能接受的，这指不定是什么怪东西炼成的，金蓉自己都未必知道。
“你开个价吧。”
金蓉吃下药，又掀开剩下的两个钱箱，极不情愿地对林薇喊道：“这些不够，我日后再给你。”
“不要，我是和苍山君有约定才来帮忙的，又不是为了你的钱。”
林薇摇头拒绝，其实她看着那堆金银珠宝，心里已经躁动起来了，可她还记着要压制贪欲，不能随便放纵自己。
谁知这举动反而让金蓉暴跳如雷，她直接像泼妇骂街一样撒泼大喊了起来。
“哪有你这样的人？钱你都不要？”
“你肯收，我们这笔账怎么平？我欠你一条命呢，今后我无论赚了多少钱都是托你的福？我能登上多高的地位也是托你福？我以后活着的每时每刻全都得欠你的？”
“不行！这事咱们必须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