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迦利已经走进了集市。他慢慢踱到一个之前认识的小贩旁边，轻声问道：“小哥，这些人是谁，怎么卖个赎罪券是这架势？”
卖赎罪券是教会敛财的方法之一，迦利倒也见怪不怪。但是带着军队堵路卖赎罪券的，迦利还第一次见。
既然是“买卖”，就讲究的是双方自愿。虽然迦利这样的假信徒不信，但有的是韭菜信这个东西。在大陆上的不少国家，赎罪券已经卖到影响国家财政收入的地步了。
小贩轻轻摇头，侧头小声对迦利解释道：“这位据说是总坛派来的主教大人，在附近几个国家巡游，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这里一次。
“起初我们还买一两张。但架不住这位大人来的次数太多了，我们实在买不起啊。后来只要他的人一来，我们就躲起来。
“这不，今天他就请了军队的人帮忙。唉，这两个月的活又要白干了……”
小贩说话躲躲闪闪，既怕被前面的教士和士兵听见，也摸不清迦利的来路，不敢把话说得太过分。
这时候，那名为首的教士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兜售他的赎罪券：
“……这是‘白银级’赎罪券，如果你犯了偷税漏税、斗殴、偷盗、通奸这样的罪过，可以用此赎罪券赦免罪行。它只需要两枚金币。
“记住，这是仁慈的教宗冕下给的优惠价。只要去最近的教堂，为你的罪过做真心的忏悔，这张赎罪券就会生效。
“它的原价是十枚金币，也就是两百枚小银币、或者——两千四百枚铜币！
“两千四百枚啊！市民们！现在只需要相当于四百八十枚铜币的价格，就能用过去圣徒们的功德来洗刷你的罪行！
“珍惜机会啊，市民们！……”
迦利暗自摇头。这羊毛薅得太狠了。这一张白银赎罪券的价格，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普通市民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了。
如果他们难得来卖一次，有积蓄的平民还买得起；但如果三天两头来卖，羊毛很快就会被薅干净的。
再说了，大家都是良民，谁没事犯这么多罪啊？
此时，教士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小贩面前：“你们每天早晚两次的祈祷都按时做了吗？有忘记祈祷的时候吗？
“当看见美女的时候——比如说，隔壁家的嫂子，修道院的修女，文法学堂里的老师——你心里有过不好的想法吗？
“你算的账目都正确吗？你每天交的税都没有少吗？
“不管什么样的罪过，只要没有大过斗殴、偷盗、通奸这样的罪，都可以用这白银级赎罪券赦免。”
他面前的小贩嘴唇颤抖，一只手捂着钱袋，不知所措。而教士背后的几名士兵也慢慢压了上来，咄咄逼人的气势更让那小贩脸色变得煞白。
为首的教士转过身，抽出一张金边的羊皮纸换到那沓赎罪券的最前面，说道：“各位，这是‘黄金级’的赎罪券——
“如果你失手杀死过人，拐卖过人口，或者做过纵火、投毒之类的罪行，你需要的是这个——黄金级赎罪券才可能让你上天堂。”
那教士再次换出一张镶金边、页面带金字水印的羊皮纸：“这是‘黄钻级’赎罪券，可以赦免屠杀、叛国、还有不太严重的亵渎神灵罪。
“有需要这两种赎罪券的，也可以在这里买。
“市民们！主神的羔羊们！这赎罪券不仅可以自己用，还可以买给你的家人用，赠给你的朋友用，祭给你逝去的亲人用。
“如果你的亲友正在为自己的罪行煎熬，如果你的死去的父母正在地狱接受火刑的惩罚，这赎罪券能让他们立刻得到救赎！
“来，”他捧起一个钱箱，“每两枚金币落在里面，发出‘叮叮’的响声，就会有一个灵魂脱离炼狱，飞向天堂。来吧，羔羊们！”
那教士的话如有魔力一般，愧疚感和负罪感慢慢在几乎每个人心中滋生。直到他说把金币投进钱箱就能解脱，众人不自觉产生了只要照着做、就可以减轻罪孽的想法。
迦利稍稍感觉出不对，猛地摇了一下头，让自己摆脱出这样的心境。
这是超凡职业“牧师”的能力——心理暗示！
在这个世界，“牧师”这个词有两种含义，一是普通人所知的、教堂里中等级别的神职人员；二是超凡修炼者所知的、教会势力的核心超凡职业。
在科技时代，“牧师”职业的真正名字叫“心理医生”，是一种擅长做心理引导和治疗的辅助职业。在漫长孤寂的星际旅行中，心理医生是不可或缺的支撑力量。
晋升初级心理医生所需的进化药，与迦利所属的领航员职业相同，都是A级“表达”药。这是一种增强各种广义的表达能力的进化药，包括口头表达、肢体语言、共情能力等等，服用者学习外语和音乐的能力也会大幅度提高。
不过，心理医生和领航员的修炼方法不同，从而激活的功能基因也不同，使两种职业往不同的能力上拓展。
迦利判断，眼前这位神职人员的超凡等级，应该只是初级牧师，否则他这位实力下滑到初级的领航员不会这么轻易就摆脱他的心理暗示。
对着凡人侵略性地使用超凡能力，这很不讲武德啊！迦利对此人非常不屑。
此时已有不少人开始抗拒自己的本能，犹犹豫豫地摸索出自己的积蓄，准备买赎罪券了。
对这里的小商小贩来说，两枚金币已经超出了他们正常的消费能力，多半要动用做生意的本钱才行。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两次还能忍，多了就会让他们不可逆转地走向破产。
而对于碰巧走进这里购物的市民和游客来说，更是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家境好一些还行，如果本来就是穷人，那就要倾家荡产了。
迦利有点犹豫，在考虑要不要喝破这家伙的心里暗示。对于也拥有A级“表达”药的他来说，他只要愿意，也可以试着使用心理暗示的超凡能力。就算初次使用的他达不到那教士的同等水平，坏他的事还是做得到的。
只不过，他前不久服用了B级“感知”药，如果他现在也开始尝试做心理暗示，就很可能使体内相关的功能基因开始激活，使自己不可逆地往“牧师”职业方向发展。
然而，他需要发展的是“智者”职业，以完成他一直想做的那件事。
他出发来圣城前，好友格温告诉过他，每多服用一份进化药，只能开发一种新职业。如果尝试同时开发两种，只会让两边同时失败。
对于目前的情况，如果迦利不使用“牧师”的心理暗示，就要精心组织语言，纯粹用言语来唤醒周围的人，但别人能不能听进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更何况，在这教会的地盘上，他这个假苦修士不能做得太嚣张。在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前，因为别的意外而被赶出圣城就很麻烦了。
这时，一个年轻而高亢的声音打破了教士低沉的引导性说教——
“这位主教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教会《圣典》里的哪一段提到过，教宗冕下可以分配古代圣徒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