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1 / 2)

外公变了好多,这是我在外公最后几年对外公的感觉。

他是我最尊敬的老人。爷爷去世得早,早到甚至没能看到我的姐姐,更别提我了。所以,外公对于我而言,又不只是一个外公。

他是一辈子的能人,肩膀很宽厚,宽到能够将一个偌大的家担得稳稳当当。年轻时的他,背着个腰包,里面塞满炒花生再装上一瓶酒,拎着根扁担,便能一周走上几十公里,将桐油一步步挑到几十里外,又把鸡蛋从几十里外挑回来,一根扁担挑着八口子人。

他只是农人,但是很能干,能干到令人咂舌,在那个吃穿奇缺的年代,他能让家里的六个孩子还有外婆吃饱穿暖。

外公不同于镇上的其他人,他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但是从未有过偏袒。

老大受过最多的苦,老二是他的最爱,老三生活身体最弱,老四最文静,老五上学最有出息,老六是他仅有一个儿子。

但是一样的吃食,一样的衣裳。

直到六个孩子成年,他终于可以轻轻松口气了。

但是没多久,更多的麻烦事儿来了。

他们倒是不希望被烦被打扰,但是有的娃没本事没地方住,要来和他们挤着住。外公向来看不惯某些人的某些脾气——合不来,但是又不能让孩子走,渐渐的,外公外婆都有了高血压。

他们说着要治病,来城里找另外几个孩子图个清静,但是也没什么清静的地界儿——要不就是屋子太小,要不就是孩子太吵,再不就是脸上不好。

最后,他们两老来到了我们家里,舒舒坦坦住了一年半,但是,又有别的娃找上门来了,说是别人说闲话了,硬说是孩子住着房子赶走了老人,要他们回去给他们个“清白”。

外公外婆叹了口气,没多说,收拾收拾回去了。

有时候,名声比人重要。而他们觉得,孩子的名声比自己重要。

回去后,外公喜欢出去地里干干活,一是他闲不下来,二是这样就不用和家里整天躺沙发上的人吵吵了。

他很能干,老了也是这样,过度的能干就是落下一身的毛病。

我印象中,外公身体很好,但是病不少,晚年的外公的各种病两三年就要吓唬我们全家一次。

我上高中那一年,外公又生病了,很快被送到了医院。

父母说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让我好好上课。我当时也有些担心,但是绝没有想到外公会这样就离开我们——他的身体向来很好,虽然大病了好几次,但是每一次都是有惊无险,病好之后依旧生龙活虎的。也正是

两周后,我听到了外公去世的噩耗,在我放中秋小长假那天。

先前有些小插曲,是大人们后来和我说的。就在外公的命运掌握在他喂出来的六个孩子手上时,六个孩子中居然有人想要用“天意”来决定外公的生死。

我母亲目瞪口呆,她不知道什么是“天意”。

那人,那个她的“姐妹”告诉她,“天意”就是抓阄,决定治不治。

可笑吗?

几十年来,哪怕是吃饭都是奢望的年代,他都没用“天意”决定六个孩子谁贵谁贱,谁多谁少。但是现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他的骨肉打算用“天意”来决定他是生是死。

母亲疯了一般,她五十年来没有那么愤怒过,她不同意,她要治,要人,不要票子。有人说她太“自私”,说她生活条件过得去不“为别人考虑”。母亲说她来治,有人又说那外人会怎么想?母亲是不是要他们带着某个头衔过完一辈子?要治可以,只能治他的“六分之一”······

有时候,命不值一张皮,哪怕是张假皮。

那天是我的堂兄来接我的,他和我都很平淡,没怎么说话。我觉得我们似乎内心并不平静,但是我们的不平静又各不相同,我是一种简单的哀,但是他更像是一种无言的怒。当时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外公都走了,我们为何还要用怒目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呢?而我知道先前那些事后,无法让我不大的视线里再容下某些狭小的东西了。

外公的丧事办的很热闹,和外公生前的冷冷清清成了鲜明的对比。秧歌扭了几夜,院子里的麻将声也响了几夜,熬夜守灵的人蜷在灵堂里刷着视频,时不时也要笑出声来。算是丧事喜办吧,哪怕我走出屋子老远也能听到刺耳的笑声······这些都是那屋子先前几年所没有的,也是外公临别前最希望的。

或许有时候,有些愿望,活着的人没资格,死后的人才有机会。

外公出殡了,那天来了百十号人,在世的老人们说,这是镇上近几年来最大的阵势了——多少人愿来,来多少人,只在交情,说直接点,只在看人,只看那个躺在黑盒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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