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小孩眼里,看外公自斟自饮就像仪式似的表演:酒通常都是最便宜的分金亭,小酒杯的容量不到五钱,他实际上就是馋酒。每次他都小心地扶着酒瓶斟到装尖盖帽,也因此每次总会溢出些酒来,只见他随急扒到桌上“吸溜”一下,一滴不浪费,酒瓶口还挂着一滴,舌尖在瓶口一蘸就干净了。通常大家饭吃完了,外公差不多两杯下肚,舌头已经不大灵活了,他还想斟一杯,众人纷劝,他烦躁地回道:“没得事哎!”众人散,他则边喝边打瞌睡。
直到一天外公外婆又为喝酒吵了起来,外公刚巧在切猪草,盛怒之下的他从此将一根手指留在了猪草盆里,宁萱的记忆第一次变得是非模糊。
九岁那年,宁萱被妈妈正式寄养到外婆家,没人知道要住多久,小姨心烦意乱的时候会冲宁萱喊:“你爸都快死了,你就不能有清头一点啊?”宁萱无动于衷,一如在父母身边的时候一样任性耍脾气,该吃吃该喝喝,照样年年拿三好生。
同班同学小琪的妈妈指着小琪一通数落:“你看看萱萱,父母在与不在身边都一个样,哪像你天天让人管都没有用。”宁萱背对他们默默走过去,她只想以不变的自己固执地告诉别人她和从前并没什么不同。
还好过了一年多,宁萱的爸爸终于出院了,宁萱终于回到自己家了。只有这个家里面,人与人之间无需顾忌与心存芥蒂。对于宁萱而言,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怎麽做又是另一回事,即使长大以后在待人接物方面她也总是习惯性地将对方想象成和她一样敞亮,即使一次次被伤害了,也只是一笑而过,不去想得太复杂,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也应付不来。她始终相信世上总会有像她一样敞亮的人存在的,她不希望为了一味防人而误伤了敞亮人的心,那样的话她的周围将永远都是一群需要时刻彼此设防的人。
假如有一天原本简单的关系亲情、友情、爱情也变得复杂了,需要仔细经营了,宁萱是宁可弃之不要的。她真的很天真,但有多少人能一直倔强地天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