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州知府陈衍近些日子来为了水患的事情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他是在灾区探查泛滥的河道时听闻了新登基的明熙帝要亲自来这里赈济灾民的,原本寝食难安的他只觉眼下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了。
要知道,他所听闻的明熙帝不仅病娇体弱,登基的这些日子以来,更是对朝政之事爱答不理,更过分的是他还以养病为由搬到了镐都城外的行宫,俨然做起了甩手皇帝,和先帝的勤政爱民比起来,豪不夸张的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这次他能来沣州,还是大冢宰一道折子逼着他来的。
陈衍对此更是心生疑虑,隐隐中推测此事不简单。
回想之前大冢宰对前面几任皇帝的种种行为,陈衍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明熙帝来沣州是大冢宰给他和自己设下的一个陷阱,一个不好的念头徘徊在陈衍的脑子里很久。
陈衍身边有一个负责水利河道治理整修的水工,名叫郑旻,是陈衍一位故友的儿子。他知陈衍近日来辗转反侧,烦躁不安,便叫厨子准备了几道解暑的爽口小菜,和陈衍坐在沣州府衙内的庭院内,隔着小几案喝酒。
院子里有开的正好的白兰花,在夜间随风飘来丝缕清香。
“郑旻,我这几日心神不宁的,今年沣州的水患比前面几年都要严重,受灾的人数和良田也是越来越多,沣州如此不太平,大冢宰却上奏折子让陛下前来,你说他究竟是安的什么心?还嫌沣州不够乱吗?”陈衍捏着酒杯,眉头中间都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郑旻给陈衍的盘中夹了凉菜,吃了口酒问:“这种乱糟糟的形势下,大人是在为陛下的安危担心,唯恐陛下在沣州境内出事吗?”
“可不就是?此番受灾的百姓是一天比一天多,我现在都不敢去看每日呈报上来的灾情,而且这里每到这个季节,酷热又潮湿,按照往年水患的经验,灾情过后就是疫病。我听闻陛下身体并不好,这要是沣州再爆发了疫病,陛下他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我可就成了熠国的罪人了。”
回想起自己当初对云英的打压苦不堪言,为了明哲保身才不得不来此地,本以为即便这里的政事让人苦不堪言,但总比在镐都时的尔虞我诈,随时担心丢了性命要好的多。可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刻意远离朝局了,大冢宰云英仍旧没有放过他。
郑旻道:“自从大冢宰削弱了六大柱国的势力,大人接过沣州这个烫手的山芋后,虽然这里每年大灾小情也不断,但终归是远离了庙堂的勾心斗角和机关算计,保住了陈家一族的性命。这些年大人也是兢兢业业的做着一个地方的父母官,本来还以为距离镐都这么远,大冢宰能放大人一马的,哎——”
“郑旻,”陈衍眼中流露着一丝惊恐,“你也觉得大冢宰这次是有意针对我,是吗?不对,他不光是针对我,他有可能是想把我和陛下一同拉向地狱。此番他出兵岐国的薛怀泽,我就觉得他的野心日益增大了,尤其是他上奏陛下前来灾区,让我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要借刀杀了陛下和我,然后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郑旻脸上线条紧绷着,“大冢宰这些年的行为的确令人气愤,可是他当真有胆子谋朝篡位吗?”
陈衍冷哼,“皇帝他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吗?更何况岐国已经出了一个乱臣贼子在南部自立了一个国,大冢宰怕是也受了这事的刺激。他亲自领兵去攻打薛怀泽,别人只道是认为他是为了出薛怀泽扰乱熠国粮价,私售军粮一事。却不知他是想以此来立功。这个人,一辈子活在孝文帝的阴影里,争强好胜让他迷失了心智,野心日益增大。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即便他此时不敢杀明熙帝,总有一天他会杀,或者逼着明熙帝禅位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