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有苦衷呢?
如果是阿爹病了呢?
如果是真的需要银钱呢?
陈生在这一刻无比的迷茫。
三年零三个月前,在这个家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想着出人头地,想着跟着人学经商,一心以为自己能赚大钱,成为人上人!
他将几年积攒下来的辛苦钱,稀里糊涂地被人哄骗着投进了商铺,后来人跑了,铺子倒了,他的钱血本无归。
在这个家最需要银钱的时候,他把钱亏空了,然后阿姐……做了那样的决定。
陈生心中满是悔恨,他只觉这几年过得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明明阿姐才是受害者,才是最该恨他的人,他却将自己伪装成伤心人,恨了阿姐三年。
阿姐,我错了。
阿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阿姐,阿姐……
昨日的伤本就没好,今日情绪又是大起大落,陈生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
阿姐明明是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却喜欢捡东西。有时候是断了翅的雀儿,有时候是瘸了腿的狸奴,有时候是没人要的小乞儿。
明明她自己也活在苦难里,却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阿爹每次都会怪她多事,嘴上责怪着,却还是会在第二日多出几分气力,匀下一口饭养活雀儿、狸奴和小乞儿,小乞儿有时候故意说饱了,多让狸奴吃些。
他们将它们养得很好。
后来,雀儿飞走了,狸奴能跑了,唯有小乞儿留了下来。
有人将苦涩的药汁倒进陈生的嘴里,他下意识地抗拒,呢喃着:“阿姐,阿爹,我好想你们……”
有人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一下拍打着后背,轻轻柔柔:“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服了你了,阿生。”
二十一岁的陈生和二十七岁的陈语嫣,一如九岁的陈生和十五岁的陈语嫣一般,重新在这个庙里安了家。
有些东西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陈生身上的伤着实不轻,足足养了半个月左右,身体才渐渐恢复如初。被他打伤的那人,伤势更为严重,直到三个月后,才勉强能够下床活动。
没人敢再来招惹他们,谁都怕陈生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生了病便意味着要耗费大量的银钱,而一旦卧病在床,又断了赚钱的门路,这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苦人家而言,无疑是一笔极其亏本的买卖。谁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意气,去招惹这样的麻烦。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语嫣没说三年前的事,陈生也不敢问,无数次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害怕,害怕一旦问出口,这个破庙就再也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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