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日上树梢暖风习习。
谢府大门洞开,以谢衡为,站了一地人,耐心等候元夫人母亲到临。
不多时,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飞骑赶到,缰绳一扔便高声禀道:“大人、夫人、公子,老夫人的车马已行至街口了!”
“唔。”谢衡挥挥手,扶了扶帽子、又抻抻衣袖,郑重其事。许佩兰素日爱穿红,今天却一身赤金撒花裙,但佩戴着翡玉头面,衬得肤色雪白。
两刻钟后,张家人的车马鱼贯停在谢府门前,其中有三辆青盖宽敞马车。刚停稳,第二辆车里率先下来个男子,乃是张家嫡长子,张明琏。
谢衡定睛一看,脸色当即变了,顿感头疼!
哼。张明琏站定,斜睨一眼妹夫,赶去从妻子蒋氏手中搀扶母亲穆氏,说:“母亲,慢点儿。”
“您仔细脚下。”蒋氏脸圆体胖,小心翼翼地侍奉婆婆下车。
“外祖母!”
谢正钦朗声高呼,快步近前,膝盖刚一弯,便被老人搀起。张家老夫人姓穆,满头银,齐眉勒着抹额,一身绛紫如意袍,虽年迈,但腰背挺直,精神矍铄。
“孩儿给外祖母请安。”谢正钦跪不下去,改为尊敬躬身。
穆氏说话中气足,不疾不徐,慈爱道:“好,好!钦儿有出息了,夺得乡试头名,祖母甚欣慰。”她一出口便隐去“外”,直如对待亲孙。
谢衡定定神,含笑上前,许佩兰步步紧跟,前者躬身拱手称:“衡恭请老夫人安。”后者屈膝道:“妾许氏,见过老夫人。”
“唔。”穆氏个头高挑,略昂,对许氏视若无睹,淡淡对女婿说:“老身不请自来,怕是给你添麻烦了吧?”
“这是哪里的话?小婿原就打算派人相邀。但喜榜先传至鹤丰,小婿倒后知情了。”谢衡父母逝世已久,猛地面对岳母,十分不自在。
谢正钦是小辈,依次见礼道:“大舅、大舅母。”
“哈哈哈~”张明琏愉快大笑,洪亮说:“好外甥,解元郎!我就说你很不错,果然一举高中了。”
“钦儿自幼聪明,读书又一向刻苦,合该取得头名。”蒋氏端庄温婉,性情与急躁的丈夫截然不同。
“大舅母谬赞了。”谢正钦谦道。
老夫人不怒而威,瞟一眼长子,又望着女婿,眼神幽深锐利,似能洞察人心。
蒋氏身为长媳,率先扬起笑脸,关切问:“多年未见了,你身体可好?”
寂静半晌,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且长辈在场,自己又再得一子,陈年旧恨渐渐平息。谢衡僵着脸,再三地咬牙,最终客气答:“托大哥、大嫂的关怀,尚可。”
一声“大哥”,至少表面上谅解了张明琏。
老夫人脸上泛起微笑,颇为满意。
杀子之仇,如何能勾销?许佩兰垂眸,差点儿咬碎牙齿,却丝毫不敢作。
一时间,场面既怪异又尴尬。
谢正钦清清嗓子,望向第三辆马车,若无其事地问:“不知那车里是哪一位长辈?”
“哦,是你的小舅母和芷珊表妹。”穆氏和蔼告知。她微皱眉,说:“芷珊头一回出远门,有些不习惯颠簸。”
谢正钦了然颔。谢衡忙催促:“钦儿,还不快去迎一迎你小舅母?”
“是。”
许佩兰强压下愤懑怒火,以主妇的姿态,插嘴说:“路途遥远,奔波劳顿,小姑娘家确难禁受,歇几日就好了。”
然而,老夫人及其长子皆目不斜视,置若罔闻,只有蒋氏淡笑瞥了一眼。
许佩兰饱尝被冷落的滋味儿,难堪至极。
“怎的不见二哥、二嫂?玮弟呢?”谢衡出言打破僵局。
“你二哥二嫂管着家里呢。小叔则是上任不久,抽不出空。”蒋氏慢条斯理答。
谢衡干巴巴道:“哦,原来如此。”
说话间,年方十五的张芷珊已被侍女搀下马车,脂粉盖住了气色,但看得出她眼神疲累、四肢无力。一见谢正钦,她便垂,嗓音娇柔,屈膝道:
“表哥。”
谢正钦回了一礼,尚未开口,车上又下来一人,他忙恭谨表示:“请舅母安。”
“无需多礼。”
张明玮的妻子罗氏笑吟吟,亲热搀起外甥,又牵着女儿,说:“唉,你芷珊妹妹头一次出远门,受不住颠簸、吃不下饭,瞧瞧她,像是霜打了似的。”
“娘!别说了,怪丢人的。”张芷珊娇嗔阻止,粉面含羞。
谢正钦莞尔,并未接腔。
少顷,浩浩荡荡一行人迈进前厅,落座寒暄。
乔瑾等丫鬟候命多时,贵客进门,旋忙着奉茶。她无意中扭头,却见谢正钦与一个娇俏少女并肩殿后,不时对视、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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