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某一天,于养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听懂脑袋里传来的嗡鸣声了。
嗡嗡,嗡嗡……
好似有谁在耳畔喃喃轻语。
好似一位智慧和蔼的长辈,在耐心提点他处世行事、拨云见日。
在这古怪的声音里,他好几次莫名其妙就做了自己本没有想过的事,但都意外得着了不错的结果。原本掌柜还对他的小动作颇有不满,这下却忽然改变了看法,还提拔他当上了正经管事。
于是,尝到了甜头的他开始默许,习惯,并尝试理解耳边的声音。
于是事态渐渐失去了控制。
越来越多无法理解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袋,越来越多不可思议的事经由他的手做成——已经不需要有什么神秘人胁迫他做事了,他自己就能在恍惚间将一切完成。
他的意识仿佛裂作了两半,一半已经不属于他自己,倒像成了那虫子的傀儡,并且还在不断影响着属于他的那一半。
这次对黄钱草动的手脚也是如此。
几个人心里都有同样的念头,那就是这么多的黄钱草,绝不能好好的落在旁人手里……必须毁掉!他们谁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莫名就对黄钱草产生了惧怕。
如同天生的对毒蛇、对蜘蛛的惧怕一般,即使理智上明白这东西不成威胁,可心底却本能感到厌恶与忌惮。
然后,他们就动了手。
“这怕不是被蛊虫迷了心智……”阮长仪搓了搓胳膊,“有点吓人啊,被虫子寄生了脑袋,他的神志还能算是自己的神志吗?”
就是这样。
金乌看了眼裴岚——如果说村里不少人都喝过那药,那么村民们的异常,会不会也都源于虫子的控制?
裴岚一面把供词收起来,一面问贾畴:“于养和李景眼下如何?”
“属下已将术法撤去,二人仍在昏睡。”
“嗯,去取两碗药给二人服下。”裴岚看向厨房的方向,此时屋檐下却没了燕行的身影。他一顿,继而大步走了过去。
进门才发现燕行正坐在屋里的木桌旁,优哉游哉泡起了茶,用的还都是药农家的水壶、粗碗,那样子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金乌数了一下,桌上整整齐齐五个茶碗,倒把他们的份也给备上了。
茶叶应该是他自带的,跟先前在药行里沏的茶香差不多少,但这次还另外加了料——指甲盖那样大的糖冰,他一下就放进去三四块,再用勺子慢悠悠地搅。
糖冰、勺子、碗壁互相碰撞着,当啷当啷响个不停。
——没见过泡茶还放糖的。
金乌眼神古怪地盯着他面前那碗茶,不敢想象得是什么味道。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便笑着将茶碗朝她的方向推了推:“几位仙师为案情劳神许久,不妨用碗清茶润喉,歇上一歇。”
裴岚顿了顿,并不多停留,转身就进了灶间查看汤药。贾畴自然跟上,不多时就端上两碗药出门了。
金乌和阮长仪都盯着他那碗加了糖的茶水,想看他是不是真能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