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桌上的手机很执着地响了几次,阮念坚决不敢接。

    她觉得祁成应该是说话算数的人。他很少许诺,不管大事小事,要么他就不会说,但凡说出口的,他就一定能做到。

    但她又不确定他会不会突然反悔。这一下午已经耗尽了她为数不多的、与人周旋的脑细胞,现在他再来发动攻势的话,她真的抵挡不住。

    万幸的是,在振了几次铃之后,那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不久,有一条短信音。

    “阮念,我是晋博宇。我手机丢了。没有老李的号码。你帮我请个假,三天。”

    阮念一看到‘三天’两个字,心里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真,后来把电话拨回去才知道,晋博宇的父亲去世了。

    她说“你节哀。”

    晋博宇沉默了一下。电话那头好似有很轻的吹气的声音。像是在吸烟。

    “没事,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他说。

    他父亲植物人状态已经快四年了,该发生的,其实早都料到了。可是事到临头,说不难受是假的。

    晋博宇总是反反复复想到从前他爸爸生龙活虎的样子。

    初中的时候,每天下晚自习,他爸爸接他回家,边开车、边跟他讨论有名的历史人物、或者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他那时候有点烦,因为他知道他爸爸名义上是在跟他聊天,实际上是在给他补历史和地理知识。

    这种行径,多少是有点不体面的。

    你想教,你可以明说;打着聊天的幌子,行着学习的事情,还以为别人没发现。这有点把人看扁了。

    后来,晋博宇才深刻地体会到,他自己的父亲实在比别人家的好得太多太多。

    可惜,那个人,再也没有了。

    记忆里那张原本无比熟悉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真的很怕有一天,完全想不起他的样子。

这几年,几乎每天都在跑医院,尤其在高三这个阶段,真的很辛苦,也会累、也会烦,有时候甚至也会大逆不道地想,他或者早点解脱对谁都好。可是当真正失去的这一刻,晋博宇才知道,他宁可天天跑医院。

    如果,有的选。

    阮念替晋博宇请了假。周三的时候,教学处有干事来发了一张单子,看晋博宇不在,就放在了他桌上。

    那是一张N大保送资格排名成绩单,拿给候选人确认的。今年N大给圣腾的保送名额有两个,实行综合评分制。主要看各学期期末成绩,再加上一些辅助的素质评分,最后排名。

    在竞争N大的这些候选人里,晋博宇的成绩还是比较靠前的。当初,填保送意向书的时候,晋博宇放弃申请Q大和B,特意填的低一个档次的N大,就是图竞争压力小些、更容易能推上。

    然而阮念却在那评分确认单上,赫然发现晋博宇的生物综合分直接被扣掉0.3分。要知道,这一项的满分才1分,这一下子就扣掉30%。

    阮念不敢耽搁,立马打电话给晋博宇,他妈妈的电话号码,就是那天响了很久她不敢接的那个,没想到对方还关机!

    她拿着表格去教学处问老师,“晋博宇今天请假没来,能不能明天再交这个单子?”

    人家告诉她“那位同学不在也没关系,这只是一个信息知会单,意思就是学校已经统计出评分了,给候选人看一下。”

    阮念说,“那老师,能请问一下这个‘生物综合分’扣掉的0.3,是怎么回事呢?我看其它都是满分的。”

    教学处的老师也是颇有些惊讶地“咦”一声,这种素养综合分,只要你没犯什么大错,所有老师基本都是心照不宣地给满分的。毕竟,哪个老师不想自己的学生有出息呢?

    这老师有点怀疑是自己登记登错了,很负责任地又找出原始数据,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指着那个0.7给阮念看,“这就要问你们生物老师了。”

    一路上,阮念都在组织语言。来到金老师办公室,她也不敢直接质问,先卖了个惨,把晋博宇父亲的事说了,然后旁敲侧击拿出那张单子,说想帮晋博宇问一下他那0.3扣在哪里。

    “他连续好几天没交作业了。”金老师对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

    阮念心道果然!

    “他因为家里的事请了三天假,明天就能来上学了,您看能不能给他机会后补一下?”

    金老师侧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他难道一天二十四小时要守在灵前?”

“不是,”阮念解释,“主要他要联系殡仪馆、找墓地、然后各种事情挺多的,这几天挺忙的。”

    金老师终于放下了鼠标,向后靠椅背上。边拢了拢她的八字留海,很考究地拢到靠耳朵、遮一点下颌线的位置,很不经意地问,“他家里没其它人么?”

    如果有人,能用得着他这高三毕业生嘛?

    晋博宇他妈妈是基本只精研穿衣、打扮、瘦身、化妆的存在。其它家庭琐事一律不管。老公活着靠老公、老公死了靠儿子的精致女人,所以丧葬事宜前前后后都只能晋博宇来忙。

    之前,晋博宇的手机丢了,要补电话卡。可是因为他的手机卡是用他妈的身份证办的,必须要她本人带证件到场,才能给补卡。

    就这点事,她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候去通信营业厅,晚上八点多才筋疲力尽地回来,最后居然空着手!

    晋博宇打电话跟阮念吐槽:“也不知道她去是跑去哪个省的营业厅了!”

    可阮念总不能当着金老师的面,谈别人的家长里短、贬低别人的妈。只能斟酌着用词,“他家好像没什么直系亲属,他妈妈也没办法操持这些事。”

    金老师清了清喉咙,端着她桌面上一个很可爱的、月桂兔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很为难地说,“可是学校有规定,生物的综合素质评分就是看作业的。”

    阮念被噎得够呛,知道事情没希望,也只能回去另想办法。

    看着女同学悻悻走出办公室,金老师忽然“呵”的一声冷哼。转向她旁边桌子的美术辛老师。

    “现在的女孩子厉害得很,那个盛锐的富二代上学期就是为她差点被开除,她又来帮别的男生跑前跑后。啧啧,她还真是对男同学的事情特别上心啊。”

    辛老师也是年轻老师,这个学期才聘进圣腾,来了还没几天,对学校也不太熟悉。“盛锐的富二代,就是高三14班那个祁成吧?”

    “对。”

    “真是货真价实的高富帅啊!”

    “哼,”金老师一声冷笑,“那就是一个垃圾!辱骂老师、违反校规,他什么事没干过?上学期我还……”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学生给怼哭也不见得是什么光彩的事,没再继续,“如果不是家里有钱,早都开除一百遍了。”

    辛老师没敢贸然发表见解,毕竟她了解得不多,那个男同学平时经常不来上课,她的美术欣赏课只见过他一次。

“他请假这么多学校不管的么?”

    金老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办公室没有其它人,才说,“花很多钱进来的。”她想了想,又补充,“如果不是看钱的面子,他没准都进去踩缝纫机了。学都没得上。”

    “真的吗?”辛老师惊讶地前倾了身体,“他犯什么事了?”

    “祸害了一个未成年!那小姑娘居然还发朋友圈炫耀呢,结果被她爸妈发现了,直接就报警了。后来,女方家一商量,决定起诉他,差点就上法庭。后来估计也是花钱压下去了。”

    辛老师直觉三观被震碎。

    但她很谨慎,并不轻易表露感想,捧场地‘啧啧’两声这才作罢。

    阮念回到教室,又拨打晋博宇的电话。不出所料地,依旧关机。

    就离谱!这个年代,谁还关机啊?你是有多怕被打扰呢?

    可她又不能不管,那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如有异议反馈疑问’的截止时间就是今天。

    阮念只好打电话找老李。

    这两天老李没来上班,据说是阳了。还好老李人品在线,接管了这件事,哑着刀片嗓说他去直接找金老师。

    阮念以为事情就这样办妥了,谁知她一口长气还没舒出来,李老师又把电话打了回来。

    拖着他沙哑又疲惫的声音说,“我跟金老师说过了,她只同意说今天之内把作业补给她,才能把分数加回来。”老李说。

    “谢谢李老师。”

    不料李老师并不挂电话。阮念这才想到,今天之内,去哪里找晋博宇来补作业?

    李老师又说,“我刚才打晋博宇家长电话也是关机。”

    他说完,又不说话了。也不挂电话,就很古怪。

后来阮念想了很久,老李最后那一句‘你去金老师那里,先把晋博宇的生物练习册拿回来,再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把作业补上’。

    办法想想总是有的。

    阮念晚自习请了假,从金老师那里把练习册拿回来,直接就打车去晋博宇家。

    她敲门,没人应答。这个时候距离下晚自习只有一个半小时了。阮念在晋博宇家楼下找了一个比较亮的咖啡厅,点了一杯奶茶,把晋博宇的生物练习册和她自己的生物练习册摊开在了桌面上。

    她特意带着自己的练习册出来的。出发之前就盘算过了。

    即便找到晋博宇,他也不可能在一个多小时之内把三天的生物作业都补全再打车返回学校。时间不够用。

    包括晋博宇没在家,她也早想到了。他手机都能关机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阮念一笔一划誊写答案,对着自己的那个练习册,抄作业。

    回到学校的时候,都快下晚自习了。

    她生怕赶不上,飞奔着往教师办公室跑,恭恭敬敬地把晋博宇的作业交到了金老师桌上,气喘吁吁。“金老师好,晋博宇家里还有事,他让我帮他交一下。”

    金老师斜睨了阮念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还真热心。”说完,背起她一早整理好的手提包下班走人。

    第二天晋博宇来上学,说到手机关机的事。

    “昨天是我爸的丧宴,请亲戚朋友吃席,忙了一整天,很晚才回家。”

    “那你也不用手机关机吧?”阮念费解。

    “前几天我妈在网上买的东西,有质量问题。她昨天跟淘淘店家吵了一个下午。手机没电了。”晋博宇长叹一口气。

    阮念很无语。

    有些人大约是得上天眷顾。老公死了之后,还能无忧无虑地跟淘淘店主吵架。这除了感叹她命好,还能说什么呢?

    晋博宇的左臂上缠着一截黑纱,他的肤色在男生里算白的,这一天被那黑纱映衬着,好像更苍白了些。

阮念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猜他一定很悲伤。因为他拿着那本发下来的生物作业,足足有十多分钟,什么都没干。

    只盯着练习册看。

    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别人都在写作业或者刷题背书,教室里只有钢笔摩擦在纸上的刷刷声、和低沉而凌乱的背书声。只有这个人在发愣。

    “你节哀吧,”阮念小声劝道,“你好好努力,进一个好大学,叔叔也会很欣慰的。”

    阮念和晋博宇今天坐最后一排。靠门。

    晋博宇的目光一行行从他自己的生物作业上扫过,摹得很认真的仿宋字体,很清秀、有风骨。跟他的字迹真的很像。

    要写这种字不容易,他不知道昨天晚上这个女孩子是怎么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打车到他家、帮他把作业补全、又赶回来的。

    晋博宇侧过脸看她,他抿了抿唇,徐徐说了一句话。

    “阮念,”他说,“我该怎么感谢你?”

    后者很警惕地侧过头来,“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想反悔?”

    “怎么可能反悔。你只要说有需要,我随叫随到。以身相许也行。”晋博宇垂了垂眸,不自然地把目光斜打到旁边的桌面上,“那周六晚上七点,我在陶然大厦等你。”

    年级组长罗向阳是政治老师,抱着一摞试卷往十班走。路过走廊的时候,停了一下。

    “祁成,你站这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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