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想留在邺城,荀彧又何必跟着曹操来到兖州。
颜良顿感无趣。
一边静静的擦拭手中短刀,一边静待郑牧的到来。
作为袁绍最信任的上将军,颜良其实对这次任务不怎么感兴趣的。
杀个郑牧,竟然需要冀州上将军亲自来范县!
但袁绍的命令,颜良又不能不听,颜良心中只希望郑牧快点儿来,然后以逸待劳的将郑牧击杀!
静待间,一个裨将匆匆到来。
“将军,吕布攻城!”
吕布?
颜良豁然起身:“不是郑牧?”
裨将摇头:“未看见郑牧。”
颜良看向了戏志才和满宠,荀彧不想理会颜良,但戏志才和满宠却不能冷落了颜良。
“郑牧诡诈谨慎,必然是让吕布来试探范县的防御,将军可分出一部分兵士守城,引郑牧兵马出现。”戏志才开口献策。
颜良冷哼一声:“本将只是疑惑为什么是吕布来而不是郑牧来,可未说过要让你来教本将如何用兵。”
“上次让吕布侥幸跑了,这次遇到了,本将就砍了吕布的头,一并带回邺城向袁公请赏。”
戏志才被颜良反怼,脸色变得潮红:“将军不可,若击退了吕布,就等于让郑牧知道颜将军在范县,难以达到奇袭的效果。”
颜良大笑:“曹孟德的人,果然都是胆怯鼠辈。本将还需要奇袭?本将有三千骑兵,谁能抵挡?击杀了吕布,本将就能知道郑牧这只老鼠藏在何处。”
戏志才欲言又止,看着颜良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志才,这就是你向袁盟主借的势?”荀彧摇头:“彧承认,论军谋彧不如你,然而向袁绍借势就得有被袁绍吞噬的准备。不论谁胜谁败,我等皆成阶下囚了。”
“明公和彧等人宁可死战都不愿意再向袁绍借势,便是明白,袁绍如今不同以往了。公孙瓒已经败了,袁绍不需要兖州再有不听命的势力存在。”
“这便是大势!”
戏志才愣在原地,感觉一口鲜血正往喉咙边涌。
城外。
吕布耀武扬威,正喝喊劝降。
见城门开启,吕布不由心中一乐,对左右笑道:“曹操怎么也想不到,本侯会奇袭范县,听说曹操儿子很多,那曹操的妻妾肯定也很能生。破城之后,抓住曹操的妻妾,你们可不能乱抢,都是本侯的!”
话语刚落,却见城内涌出大量骑兵,当先一将提刀大喝:“颜良在此!吕布,还不束手就擒。”
颜良?
吕布的瞳孔瞬间扩增,脑中下意识的想了郑牧的劝说“温侯要当先锋,牧又岂会不同意。只是温侯这点兵马,够吗?”
该死的郑牧!
吕布知道自己又被坑了。
在吕布的认知中,郑牧故意问这话,就等于提前知道了颜良在范县,但偏偏郑牧还不说!
魏续也是脸色惨白:“怪不得昨日郑牧还熬肉汤,这是让我等吃饱喝好,好死在范县城下。”
曹性反应最快:“温侯,立即撤兵。护军将军必会接应!”
吕布不甘心,然而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城门口不断涌出来的骑兵,压根不是吕布这不到千人的兵马能抵挡的。
“撤!快撤!”
吕布立即扭转了马头,第一个向后撤,什么曹操的妻妾,先保了性命再提吧!
侯成、魏续、郝萌、曹性也是纷纷调转马头。
这些有战马的骑将跑了,剩下没战马的步卒就难受了。
若是吕布结阵抵挡,或许还能抵挡一阵,结果吕布先跑了,跟着吕布的战将也都跑了,这还怎么打?
颜良见吕布拔马就走,怒而大喝:“吕布,昔日在白马津时那般猖狂,今日怎么见了本将就逃?来跟本将斗上三百回合!”
吕布哪里肯听。
斗三百回合?
你先让骑兵退回城啊,退回城本侯就跟你斗,别说三百回合,八百回合本侯也不惧!
“真是狼狈啊。”
土坡上,郑牧远远的看着被追逐的吕布,吕布身边已经没了步卒,只有五十余骑兵。
鲁肃亦是笑道:“将军被小觑了呢。”
伏兵之计,通常要用诱敌之计来配合。
诱敌之计用不好,就容易被谨慎的战将识破,继而将计就计。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便是真败!
郑牧虽然不能断定袁绍是否会增兵范县,但有吕布这个诱饵在就不会被范县的伏兵算计。
若袁绍没有增兵范县,吕布的兵力是足够拿下范县的,郑牧也犯不着去争抢功劳。
若袁绍在范县藏兵,那么吕布就拿不下范县。
而这个推断,又有两种最可能出现的结果,一个是吕布跟范县的守军势均力敌,一个是范县的守军出城。
如果吕布跟范县的守军势均力敌,那就意味着范县的袁将在等郑牧出现,这是个有脑子的袁将;如果范县的守军出城,那就意味着这个袁将狂妄自大,压根不将郑牧当回事,这是个不怎么有脑子的袁将。
显然。
袁绍派来的将领,脑子不太灵光,竟然会小觑郑牧。
探子自山下而来:“将军,范县出城的骑兵,旗号是冀州上将军颜良,约有三千骑!”
“上将军颜良?呵呵,袁绍倒是没小觑牧,这是要将牧斩杀此地啊!”郑牧的双眸中飘过笑意,看向下方追逐吕布的骑兵:“可惜啊,袁绍你这上将军,似乎超出了你的预期。”
鲁肃跃跃欲试:“听说袁绍曾以强弓劲弩破了公孙瓒的骑兵,射杀了公孙瓒的骑兵大将严纲,公孙瓒才开始由盛转衰;若今日将颜良和这三千骑兵也射杀了,袁绍会不会也因此由盛转衰?”
“子敬你可真能想。”郑牧轻笑:“即便射杀了颜良和这三千骑兵,袁绍也不可能由盛转衰,最多是缺少一个上将军罢了。得了幽州的袁绍,想要组建骑兵是很容易的。”
鲁肃兴奋不减:“可若拿了颜良的人头,想必这河北的武将听闻将军之名都会颤栗!”
“这话倒是不假,就看颜良的运气,能不能让他保住性命了!”郑牧的眼神逐渐变冷。
下方。
吕布又惊又惧:“曹性,你不是说郑牧会接应吗?怎么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曹性无语。
我那是猜的,我怎么知道护军将军的伏兵在哪啊!
颜良的骑兵,逐渐将吕布给围住。
看着面有惊惧的吕布,颜良放声大笑:“吕布,你以为本将会猜不到你的想法吗?那郑牧肯定在前方设了埋伏对吧?只可惜啊,本将征战多年,又岂会不识地形?”
“你想将本将引到狭隘处,可本将只想让你绝望的死在这片空旷处啊!”
吕布狠狠的盯着颜良:“颜良,可敢本本将斗上三百回合?”
颜良的目光中充满了蔑视:“本将有三千骑兵,而你只有五十残骑,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将斗三百回合?不如这样,本将也出五十骑兵,你我比比谁的骑兵更精锐如何?”
见颜良这如猫戏老鼠一般的语气,吕布不由破口大骂:“颜良,别在本侯面前卖弄,本侯只是被郑牧给坑了。他明知道你在范县,却故意不说!若不是本侯全无戒备,又岂会被你追得这么惨!”
“你这话什么意思?”颜良蹙眉,忽然感到一阵不妙。
吕布忽然大笑起来:“本侯明白了!颜良,你也被郑牧给耍了!郑牧压根就没跟本侯说过什么伏兵的事,你猜郑牧这般坑骗本侯,他的兵马会去何处?”
颜良脸色大变,急喝副将:“颜忠,留五百骑给你,杀了吕布!其余人,跟本侯回城!”
吕布的灵光一闪,猜到了郑牧的部署。
牛金此刻正带了一千步卒强攻范县!
不仅如此。
在颜良的回军路上,典韦吕由各率一千步卒,正严阵以待,自刘宠处得来的一千强弩,弩矢也上弦了。
看着分兵的颜良,郑牧微微活动手臂:“竟然还留下五百骑,颜良这也太贪心了。”
丹阳锐士的步卒,两千拦截颜良,一千强攻范县,而郑牧手中,还有千余丹阳锐士的骑卒!
若颜良肯听戏志才的计策,以郑牧的兵马是拿不下范县的,可偏偏在颜良眼中,戏志才不过是曹操的一个行军谋士。
区区一谋士,竟然还妄想教冀州上将军颜良用兵!
若来的不是颜良,而是张郃这类性格谨慎一些的又对士人尊敬的武将,郑牧想要拿下范县就得多费心思了。
可惜。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当颜良率三千骑兵出城的时候,就注定了郑牧遇到了最简单的对手!
比拼勇武,丹阳锐士可从来不畏惧对手!
当千余丹阳锐士出现在颜良这五百骑兵周围时,颜良的副将颜忠顿时慌了:“为何这里会有伏兵?吕布,你竟敢诳颜将军!”
吕布也有些懵。
以为有伏兵的时候,伏兵不出现,以为没伏兵的时候,伏兵又出现了。
“诳了颜良那蠢货,你又能奈本将如何?”吕布不愧是能下跪认义父的人,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当即挥戟大喝:“颜良匹夫中本侯之计了,众将士,随本侯冲杀!”
虽说吕布无耻,但侯成、魏续、郝萌、曹性等人,纷纷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在颜良离开的时候,众人本以为都要死在这里了,结果颜良刚刚离开,郑牧的伏兵就出来了。
颜忠不敢大意,一面令斥候去通知颜良,一面结阵应对。
虽说人数没有优势,但久随颜良征战的颜忠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选择撤退,必然会影响颜良的应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皆受将军恩义,岂能不死战!”颜忠大喝,五百河北骑兵开始奔跑起来,纷纷拉起了手中的弓箭。
这些河北骑兵的骑射水平,是在跟公孙瓒的多年作战中不断的训练起来的,亦是堪称精锐。
然而,相较于郑牧的丹阳锐士,这些河北骑兵的骑射也就一般。
郑牧的丹阳锐士,跟曹仁的骑兵死战过,跟西凉骑兵死战过,生与死的磨砺并不弱于河北骑兵。
当个人勇武势均力敌的时候,比的就是谁的装备更有优势了。
“这怎么可能?”
郑牧骑兵装备的新式马具,如今并未流传。
见过郑牧新式马具的基本都死了,没死的还在西凉待着,但以李傕的脑子最多也是惊讶郑牧的骑兵有双边马镫。
然而,就算李傕学会了双边马镫,郑牧也不在乎。
技术永远是会革新的。
先到先得,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故而,颜忠在看到郑牧的丹阳锐士在骑射水准上竟然比己方的骑卒还要精锐时,满脸的不可能!
因为有些骑射动作,颜忠自己都办不到!
“要挡不住了!”
颜忠误判了双方的实力对比,本以为凭借五百骑卒能挡住丹阳锐士,坚持到颜良返回,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超乎寻常的精锐!
不仅颜忠惊讶,吕布等人亦是惊骇。
吕布知道郑牧的骑兵很精锐,连曹操最引以为傲的骑兵都全军覆没了,甚至于曹仁都被斩了!
但吕布没想到的是,郑牧的骑兵会精锐到超乎预料。
“这,不对。”
擅长骑兵的吕布,敏锐的觉察到了郑牧骑兵的不同之处。
“是马具!”
曹性也看出了端倪。
吕布剩下的这五十骑,几乎都是跟着吕布征战沙场多年的,这眼光见识自然不凡。
“原来如此!本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一群由扬州的丹阳步卒组成的骑兵,骑射的水平竟然堪比边关骑卒。若本侯有这些马具,就不用愁没骑兵可用了!”吕布的眼神变得火辣。
曹性则是担忧地道:“温侯,我等会被灭口吗?”
“灭什么口?”吕布蹙眉。
曹性心惊胆战:“跟郑牧的骑兵交过手的人不少,为什么至今都未传出郑牧骑兵的马具有不同之处。曹仁的骑兵全军覆没了,颜良这五百骑兵也活不了。见过马具的人都死了,所以秘密就能保住。”
想到近千的兵马,因为郑牧的诓骗而仅剩下几十骑,吕布不由打了个寒颤。
就这几十骑在,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不会的。”吕布强装镇定,心中却是想着已经改了姓的女儿。
“看女儿面,郑牧不会杀本侯灭口的。”吕布心中默默想。
而在郑牧一方,不论是郑牧鲁肃许褚宋宪章诳,还是普通的裨将骑卒,都没有多余的想法。
西凉万余步骑都打过,眼前的五百骑卒又算什么?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颜忠被许褚一箭射中面额,而剩下的河北骑兵,也被尽数射杀殆尽。
“温侯,牧早劝过你,你的兵太少了。”郑牧满脸笑意的来见吕布。
吕布挤出一丝笑意:“布不听护军将军的劝,故有此败。”
见吕布的语气变得谦恭,郑牧的笑意更盛:“温侯,牧的新式马具,你觉得如何?”
吕布心中一咯噔,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吕布故作大笑:“什么新式马具?护军将军你在说什么,布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毕竟见过新式马具的敌人都已经死光了。”郑牧这意味深长的话,让吕布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吕布不敢再装傻充愣,直言问道:“护军将军,你真要杀布?”
“若杀了温侯,牧岂不是让温侯的旧部心寒?”郑牧摇头,然后指着吕布剩下的几十骑:“除了魏续和郝萌,其余人,都加入本将的丹阳锐士。”
吕布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谈条件,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为何魏续和郝萌不能加入?”
魏续是吕布的亲族,郑牧不会要;郝萌人品不行,郑牧自然也不会要,但给予吕布的说辞却是另一番景象:“总得给温侯留两个。”
吕布暗暗龇牙:“李黑和秦宜是布的亲卫,他们跟了护军将军,护军将军也不敢重用,不如留给布。”
郑牧沉吟片刻:“可以!”
侯成和曹性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其余的骑卒一起来到了宋宪身后。
郑牧见吕布识趣,遂道:“温侯,你可以回河内了。”
“这兖州。”吕布心有不甘。
兵马损失殆尽,如今只剩下四骑,吕布可不甘心就此回河内。
郑牧故作惊讶:“温侯在此战之前,就是征北将军、兖州牧,难道此战过后,温侯不想升迁?击破曹操后,兖州百废待兴,新的兖州牧必然是擅长治理地方的。可温侯你会治理州郡吗?若温侯执意不要功劳,牧也可以上奏天子,让温侯继续当这兖州牧。”
郑牧这话虽然说的好听,但语气中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若吕布敢说一句还想当兖州牧,郑牧会毫不犹豫的将吕布射杀。
吕布有些畏惧的看向郑牧,最终还是放弃了心中的坚持,强颜笑道:“布只会打仗,又岂会治理州郡吗?护军将军误会了,布只是担心这兖州无人治理,故而相问。魏续、郝萌、李黑、秦宜,我们回河内。”
待吕布离去,鲁肃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将军真要让吕布离开?万一这马具的秘密被泄露!”
郑牧摇头,眼中自有决意:“子敬,不要太在意马具的事,马具只是强兵的一种手段,但不是唯一的手段!这次让袁绍损失这么惨,袁绍必然会遣人来探查丹阳锐士的秘密。”
“这新式马具的秘密是瞒不住的!”
“当务之急,是围杀颜良!”
“若能将颜良射杀此地,足够让袁绍肉疼一阵了。”
郑牧的目光扫向侯成和曹性:“侯成,曹性,不用担心,本将既然让你等加入,就会一视同仁。你二人暂归宋宪麾下,若有功劳再另委重任。”
侯成和曹性哪敢说半个不字,纷纷点头应诺。
宋宪跟侯成是旧识,见侯成到了麾下,遂笑道:“侯成,没想到你也会加入将军麾下。你放心,将军向来赏罚分明,以你的武勇,一定可以得到将军的器重。”
另一边。
急急而归的颜良,在路上遇到了典韦的步卒。
“看来本将也被小觑了,两千步卒也敢阻拦本将!”颜良心中有恼意,但更恼的却是担心范县。
典韦既然在这里阻止,那么范县必有兵马在攻城。
“射杀他们!”
颜良没有半分迟疑。
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只有射杀了典韦这群步卒,才能去救范县。
“举盾!”
典韦早有准备,一个个的木盾举起。
虽说是木盾,但这些都是硬木制作而成,寻常的箭矢也是很难射穿的。
“想拖延时间吗?”
颜良自认为看出了典韦的目的,遂决定不跟典韦纠缠,让骑兵从两翼绕开去救范县。
然而。
颜良的这个决定,却正中典韦下怀。
当颜良的骑兵自两翼迂回时,典韦的阵型变了。
只见举盾的士卒纷纷趴下,而藏在中间的一千强弩兵,纷纷借助腰间的杞弦铁钩拉开了强弩。
“弩?”
颜良的瞳孔猛地紧缩,哪怕是颜良也不敢正面去抵挡这些弩矢。
公孙瓒的骑兵厉害吧?
被麴义的强弓劲弩射得人仰马翻,主将严纲都被射杀。
“散开!”
“快散开!”
典韦已经掌握到了诡诈战术的精髓,将杀招藏起来,才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昔日公孙瓒的骑兵待遇,今日颜良也享受到了。
当一轮弩矢结束,盾兵继续起身,将弩手围住,很明显在掩护弩手装填弩矢。
“趁机会,绕过去!”颜良虽然很恼怒,但并未失去理智,颜良隐隐有种直觉,若不能绕过去,很可能得跟严纲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