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余晖映照在奔驰的丹阳骁骑上,拖出一条条长长的背影。
左手执缰绳,右手握长弓,虎背负强弩,阔肩挂银枪,马鞍悬箭囊,腰间挂铁钩,环首刀在左,八面剑在右。
当郑牧的丹阳骁骑出现在战场上,饶是在河北名声极壮的颜良,也忍不住惊叹丹阳骁骑的军容,惊叹之余,颜良的面色变的极为凝重。
跟典韦的步卒作战时,颜良的骑兵就已经损失了数百骑,如今又遇上千余军容齐整的丹阳骑兵,颜良已经没了人数的优势。
而在丹阳骁骑出现后,典韦就带着步卒逐渐退出了战场,步卒对付骑兵,唯有一开始的埋伏和突袭能有优势,当骑兵有了准备,步卒就成了骑兵的靶子。
虽说丹阳步卒有木盾和盾阵可以抵挡骑兵的弓箭,但机动力不足无法对骑兵进行有效的反击。
故而在丹阳骁骑出现后,典韦就果断的退出了战场,去下一个地点部署。
跟颜良在这里好勇斗狠,并不能显出典韦的武勇,反而会让典韦多一个莽夫的评价。
颜良没有去追典韦。
当丹阳骁骑出现时,颜良就已经明白,范县保不住了!
“大意了!”颜良握紧了手中硬弓。
颜忠未回,留下的五百河北骑兵也未返回,久经战场的颜良能猜到颜忠和那五百骑卒的结局。
再算上此地折损的骑卒,颜良的三千骑卒,已经折损千余骑了。
折损超过三分之一,这是界桥之战后,颜良近百场大小战斗中战损最大的一次!
双方的骑兵,都默契的在聚拢结阵。
看着前方身着银色鱼鳞甲、头戴银色虎纹胄的郑牧,以及那高扬的“护军将军郑牧”战旗,颜良终于明白为何袁绍会如此重视郑牧!
袁绍知道不能小觑郑牧,故而遣冀州上将军颜良亲率三千精骑来对付郑牧,还用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战术,有意杀郑牧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颜良却自恃武勇,对郑牧起了轻视之心,亦不听戏志才的劝谏,只将郑牧当成寻常的战将来对付。
而这轻视之心的代价,是千余骑兵的性命,连颜良最倚重的副将颜忠都折损了。
颜良没有因此而有怯战之心,虽说大意折损了兵马,但颜良也是身经百战的冀州上将军,不可能因为一时大意损兵折将就失去了战意。
杀掉眼前的敌人,就能刷耻!
“狼阵!”颜良提动缰绳,下达了命令。
狼阵,是颜良模仿的乌桓骑兵骑射战法,动起来如狼一般的迅捷和凶狠,曾在巨马水之战和龙凑之战中正面击溃了公孙瓒的骑兵。
虽说公孙瓒的骑兵在界桥一战就将精锐损失大半,颜良打的不是精锐,但不是谁都能正面击溃公孙瓒的骑兵。
随着颜良的命令下达,河北骑兵的阵型有了变化,犹如即将捕猎的大漠狼群一般。
郑牧的军阵没颜良这般花里胡哨,依旧是如同曹阳一战时,列了五个方阵。
前方左翼许褚,前方右翼鲁肃,后方左翼章诳、徐晃,后方右翼宋宪、侯成、曹性,中军则是郑牧。
战场不是游戏,没有阵型相克一说。
阵型存在的目的,是为了让统兵的将领能更容易指挥兵马。
郑牧用方阵,不是因为方阵有什么额外的阵型加成或者能克制什么阵型,仅仅是因为许褚徐晃等将目前还不能统率五百人以上的骑兵。
超过五百骑,许褚徐晃等将就顾不上了。
而五百骑以内,这群战将则能如臂指使般的率骑兵完成穿插、迂回等多人骑兵战术。
能赢。
就是最强阵型。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前方左翼的许褚和前方右翼的鲁肃开始迂回。
战前斗将是不存在的,郑牧也不需要用斗将的方式来提升士气。
打造一个不败神话,就是最强的士气来源!
不论是杀曹仁灭尽曹操的骑兵,还是斩郭汜以少胜多击败西凉兵,丹阳骁骑有足够傲人的战绩。
当有新的骑卒加入时,老骑卒都会自豪的在新骑卒面前炫耀曾经的战绩,助新的骑卒树立无敌的气势。
我辈锐士,当有无敌心,上了战场上才有精气神!
战场上的郑牧,心性会变得极度的冰冷和淡漠。
都说慈不掌兵,战场上任何的仁慈都可能导致失败,不论是怜悯敌人还是怜悯麾下将士。
哪怕是颜良冲到了眼前,郑牧都不会有半分的畏惧。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战场上,比的是谁更勇,谁不怯,谁怯谁败!
郑牧怕死吗?
坦白的说,怕。
没有人不怕死。
但郑牧对怕死的理解是与常人不同的,寻常人怕死会选择趋利避害,而郑牧怕死则是会干掉一切有可能威胁生命的敌人!
威胁生命的敌人没了,自然就不用死了。
颜良越打越心惊。
虽说兵力相差不多,颜良的骑兵还要多上数百骑,但颜良却难以取得优势。
颜良的骑兵坠马,基本上等于失去了战斗力;而郑牧的骑兵坠马,会立即变为弩手,哪怕强弩中只有一支弩矢,那也极可能是一个河北骑兵的阵亡。
装备精良的丹阳骁骑,落地就是凶悍的丹阳步卒,能用弩,能用枪,能用刀,能用剑。
此消彼长下。
颜良的骑兵再次损失了近千骑!
虽说郑牧的骑兵也有折损,但相对于颜良的骑兵折损却是少了大半。
颜良终于慌了。
这个受袁绍器重,在与公孙瓒的作战中成长起来的冀州上将军,已经彻底被郑牧的骑兵给打慌了。
最令颜良惊惧的是,郑牧虽然也折损了数百骑,但攻势却变得更凶悍了。
“这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吗?”颜良不能理解郑牧的凶狠。
新莽末期,地方豪强曾以宗族、宾客、子弟等组建兵马,宾客部曲化的军制逐渐形成。
东汉初期,这类私人武装曾一度被抑制。
到了末期,世道动乱,苦战的百姓依附世家豪族寻求庇护,而世家豪族也聚众为兵或自保或跟随朝廷作战,大部分都效仿新莽末期的宾客部曲化,将宗族、宾客、佃客、门生、故吏编入军中。
部曲永随将帅,只听所属将帅的命令,绝对效忠所属将帅。
而在河北,又以麴义的先登营特点最为显著,郑牧的丹阳锐士同样是这类型的部曲。
因此在战场上论狠辣,颜良是比不上郑牧的。
颜良带的是袁绍的兵,若是兵打完了回去肯定是要受到责罚的;但郑牧带的是私人部曲,哪怕只剩下郑牧一人,也无人会以损兵折将的理由来斥责郑牧。
只要赢,就足够了!
郑牧不是如韩信一般不懂政治的纯军事类战将,郑牧懂政治但不想去理政,郑牧的大部分精力都在军事上。
比起韩信,郑牧考虑得更多!
郑牧要赚钱粮,给丹阳锐士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吃喝,给丹阳锐士最高的荣耀,还要替丹阳锐士解决婚嫁子嗣。
即便是上了战场,郑牧亦会跟丹阳锐士同袍血战,而不会高高在上的下达死战命令。
郑牧的死战命令,同样约束自身!
若无跟将士一同赴死的决心,又如何能让将士舍命相报?
郑牧的狠,不亚于喊出“刀山敢前,火海不退;每战必先,死不旋踵”口号的麴义,但郑牧的智,又远胜于麴义这种自恃武勇战功而目中无人的莽夫战将。
故而。
当颜良发现己方的骑兵不足千的时候,不敢再跟郑牧死战了。
“疯子!”
“简直就是个疯子!”
颜良不由想到了冀州同样作战疯狂的麴义,一旦踏入战场就会变得狠辣疯狂不惜性命。
作为冀州上将军的颜良,如今地位高权力大,能掌握的兵马不仅仅是这次南下的三千骑兵,颜良可不想如麴义一般死战。
然而。
颜良想退可不容易,当颜良率残余骑兵向仓亭津方向撤退,路上却再次遇到了埋伏。
“这里怎么会有伏兵?”颜良大惊失色。
弩矢射出,颜良的骑兵又倒下一大片,却是典韦在撤退后就来到了郑牧预设的颜良撤退方向埋伏。
典韦扛着双铁戟,披着重甲立在路中间,身后是手持木遁的盾兵以及藏在盾兵后的强弩手。
“颜良,你的战马价值几何?”典韦舔了舔嘴唇,如同嗜血的猛兽。
一步错,步步错。
若颜良有跟郑牧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勇气,或许还不会这般糟糕。
然而颜良却选择了撤退,一旦撤退这麾下骑卒的士气就会大跌,士气大跌下又遇上埋伏这士气就几近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