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落到两个人耳朵里，造成的效果并不一样。林子菡只听到了“也”字，这个字的意思不必多说。
她面露震惊，女人独有的敏感令她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一人一猫之间来回切换：“难道你们……”
不光是主人和猫的关系？
白喵不光是公的，还是只猫。从性别上和物种上，这个跨度都太大了吧喂！
沈越的眼中也划过一丝疑惑：“你说谁是我的配偶？”
白喵也愣了一下，才说：“我。”
林子菡的嘴张得比猫头还大。怎么貌似莫名其妙撞破了人家的秘密？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不过白喵对略显尴尬的气氛毫无察觉，只结结巴巴地说：“你，拍过我的屁屁。”
他睁着颜色分明的眼，外头的阳光照进来，让视力不好的蓝色那只微微眯起，竖成一条线。
“配偶才能，拍屁屁。”白喵费力解释，甚至手舞足蹈，“发情期，你……”
他有点伤心，因为沈越和林子菡相谈甚欢，看起来关系很不错的样子：“你们说很多话，她也是，配偶吗？”
林子菡马上撇清关系，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放心，沈越没有拍过我的屁股。我对师生恋也没有兴趣谢谢！”
白喵懵懂：“师生恋？”
“就是老师跟学生谈恋爱。”
“……？”他显然还是不明白。
怎么越说下去越荒谬？沈越开口纠正：“白喵，我不是你的配偶。”
这个问题必须声明清楚，他略加重了一点语气，低声重复，“我们不是配偶。”
“可你拍我。”
这件事一号看到时也误会了，难道对动物来说真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沈越说：“那只是主人与猫之间的互动，如果会令你产生误会，我以后就不这样做了。”
“不拍？”白喵瞬间陷入了茫然和委屈当中，不过他现在能够控制一些情绪，不至于当场哭出来，“可是……”
他死死咬着嘴唇，在巨大的失落中一下子变回了猫形，短促又无助地喵叫着，爪子陷进沙发里。
可怜的小白猫。
林子菡本来就喜欢猫，看到它这样子，心都化了，赶忙软下声来哄：“好啦，小猫不哭了好不好？乖哦。”说罢还顺带伸出手rua了rua白喵的头。
在她的安抚之下，白喵渐渐平静了下来。
林子菡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这里的另一个人也应该过来摸摸它。
沈越身后的一只触手顺着地面滑过去，被林子菡瞧见，脸色骤变，紧张道：“来学校的第一课不就告诉你不要露出触手嘛！会吓到别人的！”
“……这里没别的‘人’。”
林子菡低头看了眼对触手习以为常的白喵，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你也别用触手摸小猫哇，正常人哪有这样干的？”
“正常人没有触手。”
“所以想变成正常人就少用它啊！”
沈越笑了笑，将触手收起来，轻声说：“不拿出来也变不成了。”
只是林子菡并没有听清这句话。她边摸着白喵的脑袋，边说，“我觉得让小白喵上学是可行的。”
能感觉得出来，白喵现阶段是因为对人类社会的语言和文化都不了解，才会交流困难的，学校无疑能帮助它改善这一点。
包括它现在把主人误当成伴侣，也是因为没有接触过别的人类。
只是，林子菡问，“沈越，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白喵来说是什么身份？”
“身份？”沈越说，“主人。”
林子菡严肃道：“如果你要让白喵上学，就得把它当成人来对待。”
沈越“嗯”了一声。
“你需要换一种身份。”
“为什么？”
“……你不能当另一个‘人’的主人啊！”
沈越不解：“为什么不行？”他不光是白喵的主人，还是猎犬、乃至于整个廷达罗斯的主人，暂时还没发现不可以的理由。
林子菡再次沉默了。半晌，她说：“因为人人平等。”
“弱肉强食也是人类的天性。”
林子菡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样，以后你就把自己当成他的监护人，怎么样？”
沈越对此没所谓，“可以。”监护人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主人”？
“还有。”林子菡顿了一下，斟酌用词，悄悄捂住了白喵的耳朵，“沈越……我知道我们之前失败了很多次，但我还是想请你再试一次，这次跟白喵一起。你愿意吗？我认为承担监护人的职责和身份，或许会对你起作用。”
沈越沉默不语。
俊秀的脸上，眼神忽明忽暗，犹如两团不同颜色的焰火在里面打架，分明是同样的物质，却难以交融。
最终，他垂下眼帘：“谢谢。”
林子菡看懂了他的表情：“不用谢，这是我身为老师的职责，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除非我死。”
“……容我冒昧，你应该没有任何死亡的风险吧？”
林子菡恼羞成怒：“知道冒昧还问！”
她只是一名光荣的96岁人民教师加校医罢了，她有什么错，呜。
不过旋即，林子菡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你应该也是因为没有放弃，才会选择收养这只猫的吧？”
最终，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
沈越的计划第二次做出了改变。第一次是成为一只猫的主人，第二次是成为一只“猫猫人”的监护人。
一张崭新的卡片静静躺在桌上，由触手卷起，递到人形的白喵手中。
他好奇地翻来覆去把玩，直至面前淡淡的声音落下：“这是‘身份证’。”
白喵似懂非懂地跟读着三个音节。
他还不认得字，看不明白卡片上弯弯曲曲写的是什么，只用手去摸它的纹路。
姓名沈白喵，出生日期是十八年前，性别男，住址是……沈越的家。
沈越示意他把身份证收好：“从下周开始，我会送你去一个叫做‘学校’地方，时间是每周一至周五的早上8点到下午3点。”
他说：“上次见过的林医生还记得吗？她是老师兼校医，会带领你学习必要的知识。”
白喵一开始吓到了，还以为是要将自己送走，不过随后听到了回家的时间，便对这些陌生的字眼疑惑地竖起耳朵：“学习？知识？”
“到时候林医生会一一告诉你。”沈越没有多说，“在此之前，我们有必要定一些规矩。”
“规矩？”
“第一，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变身，如果呈现人形，必须穿好衣服。除了老师，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猫的身份。”
“……”白喵似懂非懂，“好吧。”
“第二，在学校里要听从老师的指令，按照老师的指引来做事。不同意可以沟通，但不能随意变身或闹脾气。”
“嗯……”
沈越很认真地模拟人类父母的教育方式来建立规则，但目前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之后再说。”
他扬下巴，“去试一下校服。”
这所特殊学校的校服比那种死板的公立校服要有设计感得多。上衣是浅灰的帽衫，轻便又贴体，配上海军蓝的运动裤，呈一抹鲜亮明快的色彩。
猫的眼睛能分辨出来的色彩不多，蓝色是为数不多的一种，所以白喵还挺喜欢这身衣服。他披上校服外套，看起来就是个像模像样的高中生。
除了一头扎眼的白色长发。
沈越在想要不要处理下白喵的头发，虽然学校没有严格的规定，但修剪下会显得更精神，更像人类少年。
“你想不想剪头发？”
白喵咬着嘴唇想了想，“剪短……吧。现在，扎肩膀，痒。”他说，“能不能，和越越一样？”
他想要和沈越一样长度的头发。
沈越便带他进了卫生间。空间很大，站两个男人也不显得逼仄，尤其白喵并不高大，头顶只到沈越的耳朵处。
镜子映出白喵过分白皙的那张脸，还有顺着他头顶爬行、蒙着一层黑雾的触手，所及之处，发丝密密麻麻落下，随即又被另一条触手接住，扔进垃圾桶中。
没过多时，头发便修剪完毕。
“还能，弄头发？”白喵面露惊讶，触手好像变成了一根逗猫棒，他的视线跟随镜子里的触手移动，玩得不亦乐乎，“我也想，有一个。”
“猫没有触手。”
“人有？”
“也没有。”
白喵歪头，问了一个本质的问题：“那越越，不是人，是什么？”
“是怪物。”
“不。”白喵摇头，“一号才是。”
见过那么多次，他已经知道了一号的名字，猎犬的形象在他眼里无疑是极为危险的，“眼睛……味道……吓人，怪物！”
沈越顿了一下：“其实我和一号也没有什么区别。”
“有的！”白喵很坚定反驳。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