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当时没明说，可让他去弄月阁的本意，就是让他听谢瑾差遣。齐光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明白。
齐光：“……是瑾殿下担心这边人手不够。”
裴珩：“谁是你主子？”
齐光低头道：“卑职知错。”
裴珩嗤道：“少扯，你知个屁错。十年前朕刚回宫，谢瑾捅死了我的狗，父皇作主让他把他最亲近的侍卫赔给我当狗，也就是你，谢瑾为你在父皇面前跪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没能留下你。你从此是对他死心塌地了，然后心里头一直记恨着朕吧？”
听到往事，齐光低眉：“都是过去的事了，卑职不敢……”
裴珩闷嗤，掀开车帘，盯着他冷声质问：“那朕问你，审刑院西阁这么一烧，里头连灰都不剩，他现在是什么打算？”
齐光为难：“殿下好像，还没有打算。”
“没打算是什么打算？”
裴珩蹙起眉头，没好气地说：“他与康怀寿在朝堂上折腾那么大一出，与朕讲了那么多道理，还——”
他话被卡了下，呼出口气才继续道：“朕还以为他的决心有多大，结果区区一把火，就把他给唬住了？”
齐光默不做声，只是跟着马车走着。
“老实告诉朕，到底是他没作打算，还是没打算让你告诉朕？”裴珩语气更沉了些。
谢瑾做事从不与自己知会商量，连口风都不透露过半个字。
他们二人在朝中依着各自势力对峙了十年，谁又会傻到主动向敌人事先通风报信？
可不知是不是最近几次习惯了与谢瑾触碰，总叫人容易不自觉生出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期待来，徒增心烦意乱。
“殿下没有向皇上隐瞒任何事，”齐光这才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殿下他还让卑职转达，说要多谢皇上。”
裴珩一愣，面上转而浮现一阵无所适从，猛地吸进去好久的黑烟呛了两声。他一把放下车帘子，也没再和齐光说什么。
……
火场里温度高，人只要在那里头待了片刻，浑身上下都是灼痛感，轻易察觉不到哪里受了伤。
待回到了陵阳殿，裴珩才发现自己的背部与大臂都被烫伤了一块。
御医连忙过来诊治，为他开了内服外敷的药，还特意叮嘱这两日伤处都不好碰水。
裴珩脏得很，眼下也没法沐浴，只能暂时用帕子擦拭。
这会，他从姚贵手里接过拧干的热帕子，对着镜子试着擦起自己的后背。
可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另一头手臂上的伤，他皱眉“嘶”的一声，又将帕子扔回到脸盆内。
姚贵瞧着也于心不忍，在旁劝道：“皇上，要不还是等伤好全了再说罢，这两日脏就脏些，下次可千万要顾及龙体，万不可再……”
裴珩心烦气躁，瞪了他一眼：“你有这功夫说废话，怎么就不想着找个人来帮帮朕？”
这倒把姚贵给整糊涂了。
之前裴珩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可这要重多了，也从没提过这个要求，再脏再痛，都不乐意让别人碰他一下。
他们皇上从小什么苦没吃过，何曾烫了两块皮，就变得这么娇气易怒。
再说能找谁来帮？
只怕还没给他擦完，那人的脑袋就得先落地咯。
他面露难色道：“皇上可莫要跟奴才打趣，您这还都伤着呢，得赶紧上药才是。”
裴珩不耐：“谁有心思跟你打趣？朕身上脏得难受，不弄干净上不了药。”
姚贵贱兮兮地笑说：“皇上，奴才愚钝，要不您给亲自指个人？”
“让朕指人？”裴珩给气笑了：“姚贵，朕瞧你这心眼子耍得益发厉害了，找不到人，不如你自己来？”
“嗳唷，皇上可真错怪奴才了，奴才这条狗命还留着将来给您出气呢，哪能这么轻易就折了。”
姚贵面上叫苦不迭，可他到底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又了解裴珩的脾性，此时也将圣意揣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估计是主子拉不下脸来，就等着自己这个做奴才的替他开这个口。
于是姚贵放低了声，眯着眼试探着问：“皇上您看，要不让瑾殿下过来伺候您擦身上药，如何？”
裴珩听言，目光的燥郁少了些许，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嗯，那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