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阁的院门有些老旧,轻轻一推便作“嘎吱”声响。
谢瑾本就睡得浅,听到灵昭又在主动给人开门,心中不免一悸,恍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披了件氅起身,见来的人是齐光,才暗松了口气。
齐光面上急切,没等进屋,就先将审刑院走水之事告知了谢瑾。
“……殿下,这火来得实在蹊跷,谢云将军的案宗和卷宗一旦烧毁,那可就麻烦了。”
谢瑾眉心微拧,此时也望向了东边暗红色的天。
谢云案是当年震惊朝野的大案,原本少几本案宗卷宗也妨碍不大,大可找其他证据。
可他为谢云翻案既走的是大雍的司法程序,规矩和机制就都是死板的,认理不认人,天子无从插手干预,案卷少一本也都不行——否则,就卡在审刑院复核这一道上,无法立案重审。
齐光见他忧心,带着一丝侥幸说:“西阁的藏卷那么多,或许,未必就会烧到谢云将军那几本案卷。”
“不大可能,”谢云轻摇头:“前几日建康才下过雪,还未消融,今夜分明是有人蓄意纵火。凶手在建康闹出这么大动静,必然要确保万无一失,怎么也得从先从我们在意的那份案卷开始引火。”
齐光呼吸一重:“放火烧楼,草菅人命,居然只是为了几本册子……此事定和相府那帮奸贼脱不开关系。”
谢瑾沉默。
朝中不想翻案的人不在少数,可有这般魄力和胆量,敢在朝廷重镇衙门直接放火毁灭证据,也绝非是一般人,短时间内定没那么容易查到线索。
“火场那边的情势如何?”谢瑾没有再纠结翻案的事,关心起火情。
“潜龙司和城防军已暂时控制住火势蔓延,皇上也了下令,宫中除了几处必要的守卫,殿前司其他人都调集前往了城东救火。”
谢瑾一脸凝重:“可有人伤亡?”
“卑职来之前,听说已死了两个审刑院的簿长,沿街的百姓也有十来个受伤的。”
“城东那一带的居民多,救人要紧。殿前司是宫中护卫,没怎么救过灾,你既是指挥使,得到现场协助他们调度人手才是。”
齐光:“那殿下……”
谢瑾面色平静:“不打紧,案卷反正都烧了,我这边也没什么可忙的,都等了二十八年,不差这几日。但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闪失,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你快去吧。”
“……是!”
谢瑾见他走向前门,忽起了疑,问了句:“你怎么是从正门走?”
他被幽禁在此,裴珩不让他和这院子以外的人接触,还派了个灵昭无时无刻不用耳朵“盯”着他。
可弄月阁毕竟人多眼杂,深更半夜要是被人撞见,免不了又要一番误会针对。
齐光平日可不是个大意之人。
齐光会意,忙道:“哦,是皇上让卑职传信,所以没顾及许多……”
“他让你来的?”
谢瑾睫羽微垂,眼底掠过微不可察的意味:“他还真是个不守诺之人。齐光,替我跟他道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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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从相府出来后没有回宫,而是直奔审刑院西阁的火场。
本想着去督看一眼火情,可到了那,裴珩才发现这火比从远处看要更为骇人。
数十米高的西阁楼体已被烧成了一只巨大的空心火笼,摇摇欲坠,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坍塌粉碎,官府不光要控制火势,方圆三里以内的百姓都得想办法尽快转移。
而且彼时已经有不少人受伤,哪怕从宫中增援了人手,一时也是左支右绌。
亲眼目睹这般惨烈,裴珩没法只躲在一旁发号施令。
一直到月落日升,天色渐明,最大的那团火才被扑灭。
他精疲力竭,终得以喘口气,脱下了破烂的外袍,就与官兵们随意席地而坐。
又过了半刻,待到工部和刑部官员赶过来搜查火场遗留的证据,裴珩才低调上了马车回宫。
“齐光人呢。”
齐光也累得不行,稍过了会才跟到车帘子旁:“卑职来迟。”
“谁让你昨夜回审刑院的?”责问的话从车窗缝里出来。
审刑院西阁这么一烧,把那么多卷宗都烧没了,谢瑾得尽快想个法子出来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