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被推下水的时候,棠因已经像个僵尸被扛回了宫,在这之前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了好几口御花园的池水,肚子里一阵恶心。
意识是清醒的,眼前是模糊的,人声是嘈杂的。
云霓像个幽魂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扯着嗓子怪叫了两声:
“哎呀,三皇妃姐姐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在亭子里也能落水?”
“姐姐,姐姐,你睁眼看看我,我是云霓啊,呜呜呜~不会吧,你不会死了吧!”
阴阳怪气的声音震得人脑瓜子疼,良久,有一个男声劝她消停会儿,年岁稍长,不是齐渊的声音。
齐渊?裴玄之……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棠因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趴在咯得生疼的木板桌上,堪堪苏醒,竟身处人来人往的大街。
房屋,摊贩,叫卖的声音,来往的人群,从穿着看来并非大齐风物。
“姑娘,这幅画怎么卖?”
一个手摇折扇,身着长衫的读书人驻足在身前,手中抬着一幅山水画,正细细品鉴,看得出是极为喜欢了。
那是一只雄鹰翱翔在泼墨山水间,群山横看成岭,由悠远到咫尺,基础的透视手法是有了,可仔细一看,那雄鹰的翅膀处落笔顿挫,似是故意画得折翼。
“这鹰十分有神,我加一些银钱,定制一幅扇面”
书生大袖一抖,十余枚铜板模样的东西便噼里啪啦落在桌上,此刻棠因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这画摊的摊主。
可她不是很懂中原的画,如何画出如此笔力遒劲的作品来?做梦,肯定是做梦!面前这书生给的也不是银钱,而是一个个形似铜制圆板的东西。
大齐交易多用刀币,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面前这人如此忽悠,这是存心要欺负人了,棠因正要开口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却发现一张口,竟发不出半言半语。
嗯,咳咳咳,啊……
嗓音里断断续续发出吞咽声,但无论如何努力,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完了,难道是御花园落水后染了风寒,现在嗓子给烧坏了?棠因再怎么努力,却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出一点人的声音。
啊……啊……
书生面露疑惑,他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成天闭门苦读的小白脸,倒也不像恶意伤人之辈。
“青青姑娘这是怎么了?之前定制扇面都是这个价啊。”
他叫自己什么?
棠因想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青青?青青是谁?可即便是急得面红耳赤,仍旧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断断续续吐出不带明确意义的呜咽声。
她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街边已经有人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青青姑娘,你先别急……”
“让开,都让开!”书生话音未落,几个骑马的男人一面怒喝一面当街而来,马蹄掀起路面的黄土,百姓们纷纷往两侧避让。
这些是什么人?棠因正感好奇,忽而又想到自己说不出话。
“让开!别挡路!”几个男人身着一模一样的玄色甲胄,声线粗犷,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硬生生是在川流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是越亲王的车驾,青青姑娘,你这摊快收一收!”
书生提醒得有些晚了,哗啦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之中,远处而来的车驾队伍恍若山间巨大的怪物,把这几个可怜木棍支棱起来的小摊子撞得七零八落,刚才那些画散落一地。
四周那些头裹汗巾,身着粗布的百姓们,此时露出恐慌的神情,鸦雀无声,刚才穿玄衣甲胄的男人下马,如恶?虎看见食物一般走了过来。
男人狠狠拽住棠因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
“说了让路!听不到吗!”他吼得极为大声,好像要把天地都震碎一样,如此阵仗棠因不是没见过,阿爹打仗的时候,气势是面前这人的十倍。
可棠因再次要出言辩驳之际,她的嗓子又不争气了,对了,自己说不出话。
还是刚才那个细皮嫩肉的书生先行迎了上去,好声好气出言相劝。
“官爷,官爷,都是误会,误会!”
“敢挡越亲王车驾,是要行刺吗!来人,拖下去审问!”
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刚要利落下马,被车驾中的人喝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