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盏知道,他们并不是畏惧自己,而是畏惧自己公主的身份,他们怕的是皇室,是皇权。
可她讨厌那些奉承,也见惯了溜须拍马的人,她觉得跟那些人在一起,自己个只是个得宠的小公主,时时刻刻都牵制于身份的影响,她并不是褚青盏。
但在此处,她突然体会到了一种新的感觉,她不再是作为皇室公主而活着,而是一个鲜活的小姑娘。
哪怕依旧被不同的身份裹挟,但总有人不把她当成个丫鬟。
比如面前这个人……
想通这一点后,褚青盏的心突然跳得厉害,她突然又想到方才闻诏靠近她的时候,她的心也是这般跳得厉害。
还有他牵着自己的手的时候,翻墙出去替自己买天灯的时候,从天而降踢翻凌永逸的时候,蹲下身时温柔地说出那句“不用怕,我来了”的时候……
或许还有更多,或许还有更早,褚青盏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曾在话本小说中看到过——
难道这种……就叫喜欢吗?
闻诏拿着药膏过来的时候,褚青盏再次下意识呼吸一窒。
如果此刻是白日,定会被人发现她此刻的脸竟比挨了两巴掌的闻诏还红。
闻诏用手挥了挥褚青盏的眼睛,挑眉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褚青盏回过神来,脸更红了,她夺过闻诏手中的药膏,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位置道:“坐下,你站着我怎么替你抹。”
闻诏不明所以地轻笑一声。
褚青盏这会儿就像只嗲毛的兔子,对方一点动静,就能让她的毛再往上蹿高三分,她下意识以为闻诏看出了她的脸红,便不爽道:“你笑什么。”
闻诏依言坐下,他掀眸看向起身的褚青盏,唇角微勾摇头道:“不像个小丫鬟,倒像个颐指气使的小主子。”
褚青盏下意识接道:“你瞎说,本——”
她心一咯噔,将那句“本公主分明是全皇宫最人美心善的主子”给咽了回去。
褚青盏结巴道:“本、本姑娘分明是最可爱活泼的小丫鬟。”
闻诏这句话出自无意,可褚青盏却有心地听了进去,心微微沉了下来。
她拧开盒子,用上面的竹片挖了一勺质地透明的药膏,边小心翼翼地涂抹,边小声试探道:“公子,你现在还怀疑我么?”
闻诏眼角的笑意顿住,他眨了两下眼睛道:“你此言何意?”
褚青盏心说都这种时候,不然干脆坦白得了,于是她心一紧,便先选择从小事开始坦白:“其实第一天来到闻府的时候,你在秦小娘屋里……我都听到了。”
闻诏眼睫微颤,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叹了口气,眸色中隐隐浮沉的是愧疚。
“其实从第一天我们遇到闻奉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孙秋雁身边的人。对不起,我不该此般多疑。”
褚青盏微微讶然,虽然有前一句话的缘故,但更多的是他最后那句干脆利落的道歉。
见褚青盏不说话,闻诏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有你独自一人去主院那次,我知道你是去见了孙秋雁,我当时依旧怀疑了你,事实证明,这都是我的狭小之见。”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抬眸看向褚青盏的视线也不知不觉地垂了下去。
褚青盏突然一阵心疼,如果从前的她还不明白,那么在今日过后,她还不明白么?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就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也会变得敏感多疑,因为连“家”都是不安全的。
她突然很想问一句,甚至不经犹疑,她便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让我跟进去?”
闻诏突然缓慢地抬头,他在直视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眸时,闪烁的眸光也便得渐渐沉静下来。
那句话依旧不轻不重,可却再次沉重地砸进褚青盏心间——
“因为我要你看到,最真实的我。”
褚青盏浑身一震,有那么瞬间,她竟后悔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来到他身边,直到此刻般遗憾。
那双清澈无痕的眼睛里,竟盈出了细微水光……
闻诏心一慌。
只见小姑娘似做足了所有准备,才将那句藏于心间的话小心翼翼地问出:“你跟清荷——”
灵薇在此刻突然出现,她惊慌失措地大喊道:“二公子,清荷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