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下着濛濛细雨,仆人撑开伞迎上前,关靖澜径直往前走,任由雨丝落在肩头,他却也从容,一面摘下礼帽,一面将手中的行李递给仆人。抬眼的瞬间,目光精准地投向人群中的怜青。
与从前不同,她没有避开,就这般任由他望着。
扫了一眼周遭人群,关靖澜没有兴趣为旁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在经过怜青身边时,淡淡撂下一句:“吃完饭来书房。”
怜青微侧眸:“吃过了,现在就去吧。”
关靖澜瞥她一眼,不再多言,径自上楼。
在众人注视下,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蕴青担忧,在心中传音:【要是有应付不了的,就喊我,我帮你。】
怜青回首投以安抚的笑。
【放心,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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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关靖澜没有多余的废话,单刀直入:“退婚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尤家的意思?”
怜青:“是我自己的决定,家人那边我也会说服他们,总之必定会处理得当,一应责任在我,不累及关家名声。”
关靖澜盯着她,忽然问:“原因?”
怜青犹豫片刻,抬眸道:“您希望是什么原因?”
那双眼睛澄澈淡然,关靖澜明白,这句话并非带着情绪,而是真切的询问。
“大少爷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记得很清楚。我是什么样不重要,我们的结合,只是代表着关尤两家。今日退婚虽因我而起,说到底,要紧的还是两个家庭的事。”怜青斟酌道,“我家那边由我负责,至于关家这一边便要劳烦少爷您,所以,您需要怎样合适的理由,我便以此为准。咱们商量着来,您看如何?”
在她说话时,关靖澜上前推开窗,窗外的梧桐树叶在细雨中舒展身姿,眼前是满目青翠,身后是姑娘娓娓道来的声音。
关靖澜一早便知道,她有时是个很得体很有条理的女子,这种感觉在今日尤甚,一桩桩,一件件,细听便知这话在她心中打了多少遍腹稿,由此也知,退婚是心意已决。
“可以吗?”关靖澜掏出一支香烟。
怜青点头:“请自便。”
关靖澜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这才觉得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减轻了些许。
怜青等待了半刻钟,见他沉默,只好追问:“您的意思呢?”
关靖澜随意掸了掸烟灰,点头:“嗯,随你。”
听到满意的答案,怜青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要为此失落,放在今日看,没有感情牵绊,未尝不是好事,至少要断的时候,也能干净利落。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太太那边,还请您去说吧。”
“等等。”关靖澜回头,忽然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怜青有些意外:“这对您来说并不重要。”
“重不重要,我自有判断,我毕竟是这桩婚姻的当事人,还请你谈一谈。”
怜青垂眸,她想了许久,最终却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并不想和您谈论这些。”
“为什么?”
怜青说:“您所处的位置和我不一样,如果无法感同身受,便也没有真正的理解。”
“可我却未必不能猜到你的想法。”关靖澜淡淡道。
怜青迎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神情平静:“您不妨说说看。”
“你想上学,想接触外界的新鲜事物,那位季姓学生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关靖澜按灭烟头,等烟味散去才关上窗,回头道,“你如果想正经读书,结婚后我能给你安排。你要是怕闲言碎语,太太那边我都会打好招呼,她的性子你清楚,不是爱为难人的。”
怜青唇角紧抿,低垂的眼睫遮住眸光,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关靖澜静了片刻,看着她道:“不止这些?”
看着沉默的少女,他指尖轻敲书桌,忽然又想点一根烟。手指摸到烟盒,转了一圈,到底放了回去。
彼此无言半晌,关靖澜起身进了里间,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叠文件放在怜青面前。她不解其意,却听男人道:“事先没有跟你说,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成婚后,这些都是送给未来关家少奶奶的。”
关靖澜将文件翻开展示,里面有地契、产业合同、银行汇票等,粗算金额十分可观,是寻常小富之家一辈子攒不到的积蓄。
“按照关家传统,你进门后要开始主持中馈,这些只是交给你练手的东西,是赠予你的个人财产。”他顿了顿,看着她道:“我没有纳妾的兴趣,不出意外,将来我的孩子只能是你所出。你应该明白,我说这些并不是吹嘘关太太这个身份多么了不起。我只是想打消你的顾虑。”
“如果嫁给我,尊重、地位、财富……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关太太应该有的一切,我都会给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