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江南,拂堤杨柳醉春烟。
市集熙熙攘攘,商品玲琅满目,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接踵的人群里,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使出吃奶的力气排开挤在他身旁的人,蹦上蹦下,朝前面连连招手:“公子,公子,你慢些走,等等我!”
也正是这几跳,男子没站稳,一个趔趄撞到了一个极富弹性的怀里,他退后一步连连道歉,对方一脸横肉,吊梢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男子不服输的瞪回去,看什么看,他已经道歉了,更何况,这条街又不是你的!想他名剑山庄在京城多大名气,即便他只是府上低等的仆人,只要身上挂了名剑山庄的玉牌,哪个老百姓不是乖乖让出一条道来,他何曾挤过这样的闹市?
但见这人衣着富贵,腆着一个大肚子,在他瞪了他几眼后,江枫眼珠一转,有了计较。
这时,一只手穿过人群将他拉住,下一瞬,他便从那男子眼前消失了。
“你好慢,好不容易逃出来,不抓紧时间好好玩,被逮回去,可是要被拉去成亲的!”一个男子的抱怨在耳边响起,只见人流快速倒退,他们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人群里迅速穿梭。
“公?公、公、公…子?”看见眼前人熟悉的帅的惊人的侧脸,江枫涕泗横流,他还以为公子抛下他跑路了!
“什么公公公公?看来回头得找宜春拿一副哑药把你药哑了。说了好多遍,我叫阚洛,叫我洛洛。”
“不行,公子就是公子。”
来来往往的人只听见两人对话,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只觉周围一阵清风拂面,有东西掠了过去,快到眼睛无法捕捉。
出了闹市,拐进一道小巷,总算清净许多,江枫扶着一处石墙气喘如牛。
阚洛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早叫你同我学些拳脚功夫,你却要睡懒觉,真不知道带你出来是福是祸。”
江枫嘿嘿一笑:“公子,没有我,你那能出来呢?”
阚洛已经懒得再纠正他了:“跟你钻狗洞吗?”
嘿,这不是没办法嘛,名剑山庄为了阚洛的婚事,将整座府邸管的水泄不通,有狗钻就不错了。江枫憨憨一笑,配上他圆圆的眼睛加包子脸,活像一只忠诚的小白狗。
“公子,你的轻工又精进了。”
“哼,你是在说你公子我只会脚底抹油?”
这话倒也没错,已经过去八年了,他成功蜕变成了一个帅小伙,酷酷的外表不知迷倒了京城多少姑娘,连相府嫡亲女儿也因为一场偶遇一眼沉迷,非他不嫁。
他也拜上学堂,逐渐认识了这个时代的文字。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这些年一直按部就班地修习离月教他的内功心法,一日不敢落下,他的渣爹在他央求下给他找了无数名师,教他武功,其中不乏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没能教会他一招半式,他们每个人的武功自成一派,但和他的心法似乎不太兼容,还不如他胡乱打上一套威力来的强。
所以,迄今为止,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脚上的功夫,就算带了一人,一日千里不是问题,他敢说,这世上敢与他在轻工上一较高下的世上少有。
江枫摇摇头,他不能理解,相府女儿可是他们京城第一才女,不仅貌比天仙,才华更是世间少有,在他看来,对方看上自己公子,不惜让丞相纡尊降贵上门求亲,已是给了公子莫大的面子。如花美眷,门阀世家,这婚事世上哪个男子不羡慕,奈何他的公子就是那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宁死不取,数次出逃,才有了后来被押着强行订婚的事。
他说他早已和人私定终身,可连对方哪家门楣都说不出来,谁能信这鬼话,都把这话当做了托词,都指责阚洛眼高于顶,不顾家族利益。
毕竟,他一个庶子,娶一个丞相嫡女,对名剑山庄来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江枫也很疑惑,跟在阚洛身边这么多年,他并没有见过阚洛口中所说的那女子出现过哪怕一次,只是偶尔私下时,阚洛会拿出一只断成两截的金簪,神思渺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说是在公子流落民间那几年认识的,那时他们才多小,童言无忌,如何做的了真。
公子追求的,不会是一个虚幻的泡影吧。
巷口闹哄哄的吵成一片,依稀是有人在找什么。
江枫探出头,看到了之前被他撞上的胖男人,身边跟着一大帮带着棍刀的仆人,正拎着行人的领子一个个找人,阚洛抱臂跟着他望去,却见江枫头一缩,贴着墙壁紧紧站着,一脸紧张。
……
这小子,不会又给自己闯祸了吧。
在他狐疑的目光里,江枫吐舌,从怀里拉出钱袋一角,刻意压低声道:“公子,对不起,上次你大手一挥,把我们的银子都送了人,我们这不是却银子吗,这叫劫富济贫。”
阚洛扶额,他怎么带出了这么个小无赖,他摊出手,江枫乖乖把沉甸甸的钱袋放到他的掌心,倒是乖觉。他让他留在原地,孤身一人从巷子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