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浦路,公共租界。
“明天去诊所请个假,上次答应你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陈迁站在二楼走廊说。
顺路来杨慧母女两人住所吃顿便饭,因为来之前没有打招呼,只是一些家常小菜。用过饭后,陈迁叫杨慧单独出来。
“没问题。”
“那就说好了。”
杨慧忧心的关切:“我哥说您受伤了,还挺严重,可把我担心坏了。”
“无碍,明天我会去诊所接你。”
“您还需休息,要不然等您伤好之后再去,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陈迁摆摆手:“就这样说定了,让你哥出来。”
“可···”
不耐烦的打断杨慧,自己的伤势如何陈迁还是了解的,只是想趁这段时间做好布置,不然等半年后全面战争爆发,再匆匆安排工作就显得有些仓促。
杨慧不再多言,睁大双眼仔细打量陈迁的面容,现在剃干净络腮胡后感觉还蛮英气的,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蓄须留着络腮胡。
片刻后,杨丰从屋内走出来。
“先生。”
陈迁迎面吹着夜风:“明天暂时不用回闸北,交代你一项工作。”
两人窃窃私语一阵,交代完任务,杨丰满口答应下来。再三嘱咐杨丰,一定要注意细节问题,同时要保证严密,决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扶着腰,陈迁慢步下楼梯,身后传来脚步声。
杨慧忧心仲仲走来,红着眼搀扶陈迁下楼梯,嘴里絮絮叨叨尽是关心。
“不要总惦记工作上的事情,一定要注意身体。”
“回去吧。”
“唉~~~”杨慧唉声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记在心里,但我希望你能知道,这里还是有人在乎你的。跟你说话聊天,你总是张口闭口就是家国屈辱、奋发图强,可你睁开眼看看如今这个世道,就是您把命搭上,这世道也不会变。
百余年来,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习惯了就好。”
下了楼,陈迁靠在车门旁,听见此话后面色不悦。
“你习惯了,可我不习惯,为什么我们要低人一等,为什么要受列强欺辱。你习惯了,难道也让你的子孙后代继续受这样的欺辱,我看你是害怕了。”
杨慧被痛斥一顿,抿着嘴不敢反驳。
今天心情本不好的陈迁火气上来,继续骂道:“既然你习惯了,那就离开这里,重新回到福安弄堂,既想享受利益又不愿出力,这是狭隘的利己主义。没有国家强大,哪儿来的你这等小民尊严?
今日你生活的很好,有正式且体面的工作,在外人看来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那你可想过为什么会有今天的生活,这些全都是来自于你兄长拿命为你们一家争取到的优渥条件。”
“我知道错了。”杨慧嗡声低语。
“知道错不行,要改正你的思想。我承认你或许有那么一点超乎常人的聪慧,可这些都是小聪明,你对教会的人谄媚献殷勤,对诊所的洋人医生逆来顺受,在我看来简直是做奴才做出优越感。”
“我······”
陈迁长叹一声:“自己好生想一想,是为民族独立自强而奋斗,还是躲在洋人的庇护下卑躬屈膝当奴才。”
沉默地接受陈迁的训斥,杨慧猛然发觉自己的确是说错话,或许不是说错话,而是将自己心中的思想错误的告诉陈迁。羞愧难忍,杨慧将头埋的更低。
思想道德上的偏差,是她如何都无法弥补的缺陷,长期生活在贫苦挣扎线上,突然步入中产家庭生活,是个人都会变得小富即安,陈迁要纠正她的想法。
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杨慧低头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