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渐渐小了,但路上湿滑的泥泞让他们仍不敢走的太快,耳边水声,蛙声此起彼伏。
林夫人是个心软的人,她让他们三个孩子也跟着进了轿子里坐着。
轿外只有四个轿夫和方才的侍女。
那个持刀的黑衣男子名叫张辞,此刻正站在江执的身旁,因为瞧江执背着人不方便就并肩给他打着伞。
张辞总是有意无意撇过江执背上的女子,一手压着剑柄。
江执和张辞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发现左后方的那个轿夫频频回头看着江执背上的人。
江执问:“怎么了?”
轿夫摇头:“眼熟,真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江执想了想说:“你认得她?”
轿夫点头又摇头。
过了会儿轿夫又看着这女子,喃喃道:“在哪见过呢,到底……”
不到片刻,轿夫重新转回头,江执见他刚刚还红润的脸色此刻比鬼还要白。
轿夫忍着把轿子扔下撒腿就跑的冲动,在看到女子好似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之后彻底崩溃了。恐惧中轿夫突然想到了他前些天吃了亲戚家的白事酒,他见过死者生前的样子,那是个年轻的女子,因病死的,可不就是江执背上这人吗。
轿夫忍着害怕,压低着声音对离自己更近一些张辞说:“快扔掉!快扔掉!张大人,她是个死人!我全想起来了,她就是吴家刚过世的女儿啊,我绝不会认错,这人怕是个偷尸贼,是个变态!”
张辞早有防备,但还是决定问清:“你确定?”
轿夫斩钉截铁:“决不会错!”
虽说轿夫竭力压低声音,但江执还是听见了。
虽然知道女子并非常人,但听到女子的死还是有些诧异,若是死了怎么还会有呼吸就和活人一样。
不过张辞并没有在意江执是不是偷尸贼这件事,他似乎更在意女子是否真的像个人一样自己走到了五慈庙,又和庙里的人有过什么交谈。
张辞往下压住了佩刀,冷眼看着江执:“你说和她是路上遇到的?”
江执如实告知:“庙里避雨遇到的。”
“你和她说过话了?”
江执点头:“是,聊了几句。”
张辞心下了然,问:“你也背了她一路,就没感觉到她身有腐味,且全无心跳?”
江执闻言一怔。
雨打在油纸伞上“搭啦搭啦”的声音让人容易忽略了一些细节。
刚刚他一直注意女子的其他动静,从来没想过心跳这件事。此刻他才去注意身后人的心跳,因为伞不算大,他的背后明明与女子紧贴着却平静无波般毫无感觉,方才还吹在脖子的呼吸也没了踪迹。
背上俨然是一具死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连呼吸的消失了,好的话就是符咒起效让那不干净的东西走了,坏的就是她跑了。
江执不经打了个冷颤,他不喜欢和尸体接触,他思索着要不要把她扔了,或者找个地方重新埋了。
张辞对他的表情一目了然,探起女子垂落的手腕,无生迹可循,不过一具空壳。
张辞说:“继续背着吧,回城。”
江执只能忍着,继续前行。
张辞又转头对轿夫说:“新律令第二七条,你知道该怎么罚。”
轿夫听到这句话,瞳孔紧缩。他明白了这具尸体现在的状况,也知道了吴家最后一天瞒着所有人偷偷下葬的原因,他眉头紧缩不再说话,心中的恐惧慢慢地滋生。
一路再无言,只有雨声、风声、脚步声,还有几道浅浅的呼吸声从轿帘传出。
等他们到青州城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林夫人一行人先进了城,只留下张辞和江执二人,还有背上的女尸。
林夫人走之前,因为江执被留在了城门,所以许诺帮他照顾好三个孩子。江执把小王八给了李长流便让他们去林府了,小王八是个有灵的东西,有它在孩子们身边,江执比较安心。
城门内,大门已紧紧关闭。
张辞让江执把尸体放了下来,张辞是青州城守尉的副领,他命人在城门口架起了火堆,把尸体放了上去盖了白布。
城门的守卫搬来几张凳子,城门两侧还站着手持长枪的守卫,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把城门这一块地变成讯场的模样。
张辞问了江执几个问题之后,就让他在旁边候了。
入乡随俗,江执虽然不明白这大阵仗的目的,但还是乖乖站在旁边。
城门内聚集着窃窃私语的百姓,大家也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才放下尸体时,张辞又探了她的胸口,依他的反应来看这具身体确实没有心跳,不过如今连呼吸都没了,
不一会儿,吴家夫妻俩被带到了城门,他们看到篝火架上的白布时脸色霎那间苍白,当白布掀开的时候他们已经跪了下去。
张辞看了一圈越围越多的人,才慢慢开口:“众所周知,守尉为了青州城的安危特令城中所有白事者须行焚烧后入土。可吴氏一家无视城规,私葬亡女,导致恶鬼上身险些进城,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辞看了一眼,轿夫便站了出来,将那女子死后并未火葬又从地里冒出来的事,当众说了一遍。
围观的百姓听到后皆是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看着地上跪着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