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顾栩缺了只胳膊,吃得更慢,吃两口放下筷子,换汤勺,舀点汤,吹一吹,慢慢喝。尤迦云静静看着,刚要问一句手怎么样,没得到机会。
顾栩先讲了:“我明天会休息一天,肩关节脱位,等后天拆了护具尽量跟上进度,但大动作做不了,所以这几天还是会先拍群戏,你的戏份应该会调整,注意看通告。”
“护具就带一天吗?”尤迦云听到一半就想打断了,忍到顾栩讲完,才说,“关节脱位护理不好是会惯性复发的,你不要图这一时逞强,以后有的是苦头要吃。完全可以先拍其它场次,我去找导演说,把我的戏份都提上来。”
尤迦云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才发现已经收到明天的通告单,放大仔细看,确实有调整,明天没有顾栩。
找到导演的微信才要发消息,面前的光线晃了晃,顾栩脑袋凑了过来。
顾栩看了看手机上和导演的聊天页面,抬眼又看向尤迦云,是那种很专注的端倪,好像能从尤迦云脸上挖出什么宝似的。
“看屁!”尤迦云心虚地收起手机,他刚刚脸上是没什么宝,只有急切和担忧。
顾栩坐回去继续喝汤,拿起的勺子刚好挡住他不禁上扬的嘴角。
“剧组可以等我,场景等不了,而且……”顾需笑容慢慢变得深一些,挪动一下受伤的左手,说,“我这不是第一次脱位,已经形成惯性复发。”
照理尤迦云是该幸灾乐祸的,也许是比较善良,也许是某些说不上的情绪,没笑,反而表情凝重了,不记得有看过顾栩受伤的新闻。
“拍《深海危情》的时候。”顾栩没等尤迦云问,自己先回答,“哦,就是你拉黑我偷走哈哈跑回老家的时候。”
按以往提一次偷哈哈,尤迦云肯定要争辩三句“偷”这个字眼强词夺理,今天没争了,在回忆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们分手是在顾栩拍摄《深海危情》期间,尤迦云本来以为这片子是什么虐恋情深绝症死别的戏码,那天看了,其实是密室游轮逃生悬疑片。顾栩并非领衔主演,但戏份挺重的,也很出彩,演的一个为了在临死前享受一趟旅途结果从头惨到尾的绝症患者,有他的每一个镜头屏幕前的观众几乎都能感受到那份精神和□□备受摧残的疼。
尤迦云已经不掩着视线了,看向顾栩绑着护具的手臂,不自知地沉下一口气,嘀咕着说:“那还真是戏里戏外都一个惨样。”
算是走个形式的幸灾乐祸。
顾栩低头吃东西,像是在自我调侃,漫不经心地讲:“是很惨,还要被分手。”
“哦。”尤迦云冷了冷脸,“你是同时谈了几段,还有被分手的?谁啊?”
“你说呢?”顾栩没有正面直说。
“我说你倒打一耙,赶别人走,还要对外宣称被分手?”尤迦云好像是在替哪个第三人讲话,置身事外的口气。
顾栩慢慢在吃喝,模样很是平静,说了“我再解释一遍”,口气没有上次那么凶,然后讲:“当时我的状态很差,如果你从我的脸上看到厌弃嫌弃不耐烦,那只可能是我对自己的情绪,不是对你。”
正常来讲,尤迦云要回一句,现在讲那些有什么意义,而且都过了这么久,什么话都让顾栩一个人讲了,谁信。今天算了,看顾栩筷子勺子换来换去,就一个受伤人士,尤迦云决定暂时不跟他争论。
他看着顾栩慢慢把小锅米线吃到一点不剩,然后主动收拾了碗筷勺和桌面,将洗干净的砂锅拿走。要走的时候在玄关处跟哈哈玩了一会儿,看顾栩端坐在沙发上在翻看剧本,拿着笔在那儿涂涂划划,出于对普通同事的友好关照,尤迦云说:“哈哈我带回去,你现在也不方便遛它。”
顾栩放下剧本,看了过去,停顿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洗澡?能行吗?”尤迦云又问,出于对普通同事的友好关照。
要这么问就难有后路,特别是顾栩没有半点要坚强的意志力,只说:“不能行,你能帮忙?”
“有什么不能的,又不是没洗过。”尤迦云说完就想咬下自己的舌头。
但说都说了,尤迦云也不想表现得畏首畏尾的,好像自己很在意似的,不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照,换齐安他也一样对待。
换齐安真不行,要是齐安,就让他发烂发臭去吧。
尤迦云随手把砂锅放鞋柜上,换回室内拖鞋直接去了浴室,开热水看水温拿毛巾,动作非常快速,态度非常自然,宛如澡堂里的专业搓澡大爷。
只有在顾栩拿了浴巾进来的时候,尤迦云才稍稍怔了一下。
人怎么可以话赶话把自己赶到这个地步?尤迦云有点后悔,但没有后路。
“卸妆你可以自己来吧?”尤迦云从镜柜里拿出卸妆棉,倒好了卸妆水才递给顾栩,又很专业地表示,“带了一天的头套,你那头发肯定要好好洗洗。”
估计刚刚尤迦云进门误按了风暖开关,耳边有阵风嗡嗡的吹,吹得人晕乎,有些热,身体上的感知变得格外敏感,像是顾栩接过卸妆棉指甲不经意间的触碰,尤迦云都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毛孔要炸开。
“你这浴室风暖效果这么好?关了吧,这种天气不需要。”尤迦云搓澡大爷一般地走到门边按开关,来回开关了好几下,都没看出变化。
顾栩缓缓开口:“没安装风暖,没有暖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