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掌柜扫过张居正衣服上凝固的血迹与朱翊钧灰头土脸的样子,同情般点点头,即刻邀请二人走入一间包房,“敢问你家老爷可姓郜?”
张居正摇头,“姓张。”
“张……”掌柜闻言思索片刻,他虽未听过晋商中贩盐得有哪个是姓张的,但见二人衣着打扮非富即贵,又干着卖盐这种差事,定然也不会说谎。
“请少爷和掌柜先在此处歇息吧。”郝掌柜张居正和小皇帝坐下,“大家都是同乡,理应互相照顾,这里是由我们潞安的铜、铁、锡、炭、烟商行会共同设立的驿站。你们可先在此处休息片刻。”
张居正拱手谢过。
直到他们的桌上上满丰富的菜肴,朱翊钧才不得不相信他们真的身无分文就骗来了一顿饭……
“龟龟……”皇帝感叹,先为自己掰了块鸭腿,“这里哪是潞安会馆,我看这里是救济中心吧。”
张居正为皇帝盛了碗汤,好笑着摇摇头,“如果人人都这样招待,这天下的商人恐怕都要穷死了。”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招待我们?”,朱翊钧嘴里都是食物,口齿不清地说。
“第一是因为衣着打扮,”张居正将远处的鱼重新放在皇帝能够得着的地方,他瞥了一眼皇帝灰头土脸的打扮,“虽然你我一副落魄样子,但我们身上穿的衣服,是一般人都穿不起的。”
皇帝停下口中咀嚼的动作。
“第二嘛,是因为我们从事的职业,”张居正说,“你我二人是贩盐的,就说明我们有渠道从官府购买到盐引,自然表明我们背后势力不小。商人均逐利,而利益离不开复杂庞大的关系网,他们自然会巴结我们。”
皇帝咽下口中食物,他没听懂张居正第二句话,但不妨碍他不明觉厉。
“龟龟……”他又感叹道,“你好厉害啊……”
张居正不知道皇帝如此频繁使用龟龟这个词是否是故意的。毕竟谁知道是否真的有这个方言?年长者无奈摇摇头,皇帝爱说这个口头禅,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次他听在耳朵里,总有一种别人在调戏他的怪异感。
朱翊钧算是见识到张居正的聪明,起身亲自给对方盛了一碗汤递上,“张哥你也快喝,别光坐着。”
虽然张居正对皇帝的崇拜很是受用,但一声‘张哥’还是让他的手抖了抖,差点没接住皇帝递过来的碗。
他大概能理解皇帝想要敬重他的意思,但皇帝的话也是着实不合适,他是老师,不是兄长。
“皇上是一国之君,要谨言慎行。”张居正说。
“是是是,”皇帝说,手上吃饭的动作一点没停。
张居正无奈叹口气,也开始吃起饭来。
一餐用毕,二人又休息片刻,因怕刺客一路追逐,便又立刻启程。郝掌柜慷慨地为二人准备了一笔路费与一些口粮。
张居正躬身谢过,临走时,郝掌柜又悄悄将一封信塞给张居正,“请掌柜带给你们老爷,我家老爷是潞州王家,还请张家哪日登门拜会,我家老爷很想交您这个朋友。”
张居正礼貌点头,称一定带到。
张居正和小皇帝继续上路时,已经没了早上刚醒来时地那种紧迫感,将近一天都无事发生,刺客能摸清他们方向并追上来的可能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二人一路行进速度也慢下来,反而还有闲情逸致欣赏一下美丽的景色。
然而此时,就在二人遇刺的那座酒楼里,光天白日却大门紧闭,黑衣刺客们通通垂着头聚集在一起。
“一群废物……”坐于上座的人脸隐藏在阴影里,声音低沉。
一篇狼藉的大厅里,除了聚集在中间的黑衣人,只剩锦衣卫张钦被五花大绑着,浑身是伤的晕倒在地上。
站在首位的蒙面人抱拳诉苦道,“可是茫茫人海,我们去哪里寻找他们呢?”
“一老一小,老的那个还受伤了,”那人思索着沉吟,“他们不敢往回走的……东边,东边能去哪儿呢……”
一群黑衣人一动不动得站立着,像是特殊训练过的士兵,静静等待上座首领的指示。
“啊,”那人抬眼,表情露出欣喜,“是蓟州。”
“你们现在立刻化妆成平民,一路向着蓟州往东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