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情被打断,陌归尘皱眉,不悦“啧”了声,不耐烦朝门外道:“何事?”
门外侍从高声回禀:“几位长老急着求见,已经在殿外静候多时。”
服了!
一群食古不化的老东西,最好有事,不然掀了你们老巢!
他匆匆下床,正欲与自家师尊交代一句,这回头方感知到闻笺已经下榻,与他相隔三米外。
陌归尘:“……”
为什么是三米呢?
因为这根玉链只有三米长。
魔尊大人挫败不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丑,吓到自家师尊了。
不是说徒追师,隔层纱么?
什么破话本儿,本尊待会就去踹了你们摊子!!
*
议事殿。
十几位长老齐聚一起,当初陌归尘以一人之力,横扫魔界八大家族,他们当中有部分人见过陌归尘真身。
是只九尾猫。
非人族。
妖魔鬼怪本为一家,他们一方面恐惧陌归尘实力,另一方面也不排斥非人族的种类,又有左护法二竹弋极力拥护,自然接受陌归尘顺利入主魔宫。
可如今却……
大长老率先开口:“尊主,我等听说您拐回个人族修士,金屋藏娇许久。”
其余长老附和:“还弄了个什么椒房之宠?您若只是一时兴起,我等倒是没理儿劝谏,但您若执意要立那人族为后,恕老夫不能接受!”
“是呀!我魔族太子岂可血脉不纯?传出去怕是贻笑大方!”
“尊主三思而后行!”
陌归尘:“……”
这帮迂腐的老头子真是闲得慌!还魔族太子,谁生啊?
就闻笺那贞洁烈夫!
生不了一点!
陌归尘难得放缓语气:“生不了。”
众长老:“啊?”
众长老:“尊主您……您?不嗯?可要请魔医?”
陌归尘冷声:“滚。”
他拂袖离开,却没回竹屋,这群老东西倒是提醒得及时,所以两个男子到底要如何……嗯嗯?
在有限的知识储备里。
陌归尘须臾想起那个强取豪夺的古代宫廷话本。
*
落霞峰。
陌归尘再次踏足,整座峰都弥漫着栀子花香,恍若隔世,叫人怔愣半晌。
淡淡清香扑鼻而来,比闻笺身上的气息要甜一些,只可惜,总有些遗憾,双眼失明,看不到满山头盛放的场景。
“你回来啦?师尊不见了。”裙摆被人扯扯,底下的声音又在继续,“我好饿啊。”
“你饿不会自己找吃?”
“不是那种饿。”
陌归尘没细问,随手给小灵藕塞了把灵气馥郁的糖,提脚行去书房方向。
他推开书房的门,吱哑一声,身后也传来小灵藕的声音:“咦,东西掉了。”
陌归尘:“什么掉了?”
小灵藕:“书法。”
陌归尘听着这话,循着记忆走过去,果然捡起副那副书法。
【天地君亲师】
他举起书法,往熟悉的位置挂去,半天也挂不上去。
啧。
魔尊大人郁闷咬咬唇,方想起,闻笺那个家伙比自己高来着,没辙,只能摸来张椅子,踩上椅面,手掌摸索着墙面挂书法。
掌心不知摁压到什么东西。
微微凸起的一小块,倏地凹进去,陌归尘皱眉,后背书架那边霎时传来沉闷的移动声音。
“哇!书架会动!”小灵藕惊叹,“有暗道欸!”
暗道?
陌归尘把书法往墙面一挂,旋即跳下来,摸索着走下暗道。
小灵藕也蹦蹦跳跳跟上。
一人一藕,几经摸索,七拐八弯穿过甬道,绕来走去,视野豁然开朗。
空荡荡的暗室,一张千年寒玉棺,泛出微弱流光,小灵藕怀揣好奇,跌跌撞撞跑过去。
奈何身子挨,只能跳起来,半趴半挂在未合个棺边。
它歪着脑袋,目不转睛打量棺中那副白骨,这白骨近乎完美,光是看骨相便知此人生前该如何明艳四方。
“好漂亮哦。”
白骨身着一袭殷红华服。
双手搭于腹部。
掌中还握着个碎裂,却又被人完整拼凑回来的命牌。
“闻青栀?”
小灵藕看着命牌上的名字,“谁是闻青栀呀?”
另一边,陌归尘正在抚摸一件绣金丝缀玉鎏金錾花扣大红喜服,这件挂着的喜服,他记得,是闻笺亲手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师长们早已打过招呼,只需走走过场,当众赐婚即可。
喜服便是他及冠那年,闻笺亲手绣的,奈何师尊的喜服没绣完,他已当场拒婚!
陌归尘晃神:“什么闻青栀?”
小灵藕嘟囔:“这呀,这里躺着个闻青栀呢。”
陌归尘闻声走过去,小灵藕又跑走,他倒没理会小灵藕,只顺着玉棺,摸下去。
指尖触碰的刹那。
他骇人缩手。
那是!
是他当年在地牢自废的剑骨。
在数不清谩骂猜疑诬蔑声里,左一句“灾星”,右一句“白眼狼”,前一句“十恶不赦”,后一句“死有余辜”,无人知晓亦无人在意他为何自废剑骨,只有他自己懂。
无非是想剔骨还师父。
……
“咦?这又是何物?”小灵藕仰望半空漂浮着的那团光,接连跳起来几次,都够不到这团光。
它回头招手:“你快过来看!这光团,好漂亮!”
陌归尘走到小灵藕身边,抬手,轻而易举抓住光团。
顷刻间,他便感知到光团里保存着些记忆片段。
想要消除记忆多种法子。
诸如:封印,封印记忆,记忆仍留在脑内,可解除封印,此种法子最为轻松不伤根源。
而最痛苦的一种便是生剥记忆,修士生剥记忆,犹如凡人凌迟,皆因那记忆不是一下子就能生生片下来,需得一刀又一刀切割,用的还是钝刀。
神元将受到极大重创。
剥离的过程,无疑是变相惩罚。
闻笺这人对外清冷,可他也未曾见过师尊折磨人。
这记忆会是谁的?
陌归尘心生好奇,握住光团,贴到自己的脑门,空下的手,飞速掐出几个诀。
很快便有些画面传进脑海。
记忆一段接着一段。
良久后,暗室内的青年睁眼,呵,他冷笑了一声,无力垂下手臂,静默片刻,又重新抬起掌。
一把摔了光团。
砰一声巨响!
立在原地的小灵藕被吓了个激灵,它怯怯缩缩脖子,耷起半边眼皮,偷偷瞄陌归尘。
但见,四分五裂的光团碎片,撞到墙角,又弹回几片,其中一片,正正好划过青年的脸颊,划破颌侧。
那条细血痕,慢慢汇聚成颗血珠,欲滴未滴,可怕,又有种诡异的迤逦。
危险,却迷人。
小灵藕大气不敢喘,还是咬着手指,含糊提醒:“你……你,好像流血了。”
陌归尘拂袖,原地消失,直奔魔宫,他翻开那个被自己落有禁制的木箱。
伸手摸进去,空无一物。
那尊谣传是“邪神分身”的灵藕不见了。
*
另一边,竹屋。
雪影抱手坐在闻笺对面。
他手指拎起龙凤绣金丝软被:“啧啧啧,闻笺啊闻笺,你在小徒弟这里的待遇多好啊,要知道,我现在已被打入冷宫,睡棺材板呢。”
“棺材里又黑又闷,夜里还要爬出来,劳心劳力给我们尊贵的魔尊殿下喂血。”
“你就知足吧。”
雪影十足是被派来的说客,语重心长游说:“乖乖从了,咱们玉玉指定给你封个闻后,到时候再大赦天下,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主意?十年前,是你的局。”
“呵。”
雪影轻唔声,“和自己交流,就是省事。”
他大大方方承认道:“是我迷惑他,奈何不想你竟把心剜了,真是可惜。”
“不过,若是被他知道你剜心的缘由,你猜他会不会疯掉?”
“你宁可剜心,也不愿意承认你爱他,你宁可把我分离出来,也不愿让七情六欲滋长。”
“可你还是无法阻止你的心,认定了他,你也无法否认你的躯体,无时无刻不想占有他。”
“可笑吗?”
“闻笺啊闻笺,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个笑话呢。”
雪影话刚完,门口那边陡然传来些动静。
轰一声!
煞气劈得竹门四分五裂。
闻笺和雪影同时循声侧眸,门外打进扇光,银发青年站在碎木屑上,逆光的脸庞,神情难辨,颔角挂着颗血珠,红艳欲滴。
那人手拽红绫,拖扯在地,浑身萦绕出可怖的煞气。
他抬掌,松开五指。
挂在另一只手指根的吊坠,倏地坠落,正左右摇晃。
“你到底是谁?这枚吊坠,又是谁的心?”
哦哟……
雪影挑眉,招起手挥挥,察觉到小徒弟没用灵力,不知他在此,便是朝闻笺无辜摊手。
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幸灾乐祸做出个口型“自求多福”,预料之中,毫不留情被闻笺一掌打出竹屋。
房中,静默横亘。
久未得回应,陌归尘迈开腿,步步靠近床榻,抬手,一把掐住闻笺下颌。
“为什么剜心?”
“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