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身玉立,着幞头,穿一身石青色翻领长袍,腰系革带,还了一礼,道:“久闻卫大夫大名,不想今日有幸得见。”
卫时雨胸中小鹿一跳,他称呼自己卫大夫,而非卫娘子!
她脸上一红,竟忘了言语。
身后的小宋姨娘悄声道:“好了,好了,看上了!”
徐姨娘小声道:“咱们悄悄散了吧。”
眼见卫时雨还在发呆,这几个人偷偷起身,自后门去了。
出得门来,乔姨娘先伸了个懒腰,笑道:“可乏死我了,这活可比酿酒累多了。”
“走,去我那里给你松松筋骨!几位姐姐,我新做了小食,给你们拿来尝尝。”
当下几人去了二楼坐着闲聊,徐姨娘担忧怀远堂,便要过去,正要出门,却见伙计一路小跑而来。
乔姨娘先笑道:“你瞧,来了。”
伙计给几人见了礼,擦擦额上的汗,急道:“柳大夫叫我来请姑娘,说是有个厉害病人,她治不了。”
柳大夫便是柳姨娘,她近日已在怀远堂坐诊,今日便没同来相看。
“是有人生孩子么?稳婆在不在?”
“是,是有人流血。”伙计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娘子快去瞧瞧吧。”
徐姨娘不敢怠慢,抬步就走,乔姨娘和薛姨娘也跟着去了,小宋姨娘怕血不去,大宋姨娘便留下来陪她。
两人等了一会,小宋姨娘又想去三楼听听墙角,大宋姨娘素来是依她的,便也一起去了。
耳朵趴上去,话还没听到,却见乔姨娘满身是血的跑了过来。
小宋姨娘大惊,忙躲到姐姐身后去,惊道:“乔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血?”
乔姨娘还未开口,薛姨娘自身后追来,急道:“先慢着,姑娘有要紧事!先别打扰!”
乔姨娘满脸的泪,连连摇头,“不,我要求姑娘救人!”
“到底怎么了?”大宋姨娘问道。
薛姨娘叹气,她是心软之人,自然不想见死不救,但又怕坏了卫时雨的好事。
正为难间,只听门声轻响,却是卫时雨拉开了门,“乔姨娘,出什么事情了?”
乔姨娘立时跪倒在地,求道:“求姑娘救命!我,我知道从前得罪了姑娘,求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救银杏一命!”
卫时雨更是迷茫,她弯腰扶起乔姨娘,道:“乔姨,你起来,谁是银杏,她怎么了?”
乔姨娘不肯起身,急道:“银杏是我从前的姐妹,她被,她一直流血,脸都发青了,姑娘。”
卫时雨脑中急转,她知道乔姨娘出身风尘,从前的姐妹?一直流血?难道是?!
卫时雨松了手,拔腿就跑,远远地丢下一句,“替我跟宋郎君告罪!”
乔姨娘起身跟上,薛姨娘也紧随而去。
大小宋姨娘面面相觑,正要进去找那宋郎君,却见他已然踱步而出,和声道:“我都听见了,无妨。”
“请宋郎君去楼下坐坐吧,尝尝咱们店里新酿的酒。”
“有劳,多谢,不过,我想去看看卫大夫救人。”
怀远堂门前乱糟糟的,不时有人向里探头,刚刚走近,卫时雨便嗅到了血腥气,她眉头一皱,掀帘而入,问道:“人呢?”
徐姨娘见她来了,也不废话,指着堂中一个女子,悄声在她耳边道:“下面流血不止,说是遇见了个要命的客人。她叫银杏,和乔姨娘从前相识。”
卫时雨顺着她的手看去,却见角落里坐着个女子,虽然罩着披风,却仍然浑身寒战,冷汗频频,她双目闭着,似是已经晕厥,靠在身旁一个黄衫女子身上,才未跌倒。
卫时雨双手握拳,胸中怒气陡升,喝道:“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让开路,把她送到里间去!”
怀远堂的人都对她马首是瞻,大伙立时让出条道路来,卫时雨当即上前,和徐姨娘去抱银杏。
银杏身旁的女子见卫时雨年纪轻轻,又穿的齐整,实在想不到她便是坐堂大夫,挡在前面道:“你是何人?我找卫大夫。”
恰好乔姨娘赶到,忙道:“丹红,快些让开,这就是我们家姑娘。”
丹红自打进来便一直板着脸,听说这便是卫时雨,顿时喜极而泣,她赶紧道声得罪,弯腰抱起银杏,“不敢有劳姑娘,莫脏了姑娘的手。”
卫时雨心中一酸,等两人进了里间,方问柳姨娘:“姨娘,你看过她吗?”
柳姨娘正在给人把脉,急道:“瞧过了,有伤,血止不住,我这里。”
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子,闭口不言。
“你进来帮忙。”
柳姨娘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却被正看诊的女子拉住了。
“不许走!”
“凡事要有先来后到,不给我瞧完了病,哪里也不许去!”
“一个青楼女子,也配来这种地方瞧病,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