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等确认两人已经远去,她才抬脚跨进房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许清禾心里一紧,连忙顺着那味道往内室走过去。
“有人。”忽地响起一道陌生男声。
“无妨…是我夫人。”
拔步床上,卫澈盘腿而坐,昨夜走时尚且装束整齐,今日再见却已经是墨发凌乱,衣摆破烂,后背处更是被用刀剑一类的利器划开一道,如今正汩汩留着血液,里面翻卷的皮肉都清晰可见。
他后背有一层深色,并非是被夏日的汗水弄湿,而是完全被鲜血浸透。
许清禾自小没少见过刀剑重伤,但等亲眼在卫澈身上看到时,眼里到底还是难掩泪意。
“不是说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吗,怎么还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你难道就只会说大话?”
她强装镇定,但卫澈还是听出了这话音中的颤抖。
他嘴唇这时已经发了白,面色也很是苍白,却还是朝她牵起一个安抚的笑,语调轻快:“这不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吗?我伤得重,且让纵英给我包扎,你先出去等着,好不好?”
许清禾这才将目光往一旁站着的少年时身上看过去,那少年一身黑衣短打,身上也沾了血,却并未见到伤口,显然那血都是卫澈身上的。
他手上正拿着剪刀,看样子是要去剪开卫澈身后的衣裳。
他背后流了太多血,将衣服都粘连在了一起。
“不好。”许清禾从那少年手中拿过剪刀,态度十分强硬:“我来将他衣服剪开,少侠具体需要准备些什么,便吩咐我的侍女去做。”
她还从未给人包扎过伤口,自然不敢托大,但好歹也能让这位能顶事的少侠腾出手来。
付纵英没敢跟她抢,看了卫澈一眼后便出了内室,吩咐守在次间的南枝准备一些干软的棉布。
卫澈仰头,闭了闭眼,身子踉跄了一下,许清禾连忙将人扶住。
“伤太重了,怕吓着你,听话,好不好?”
许清禾瞪他一眼:“当我是你的猫猫狗狗吗?本郡主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卫澈噤声,不敢说话,却也不愿妥协,甚至拽着衣襟不让她动。
许清禾见他身后还在汩汩留着血,脸色比她方才扔掉的画纸还要白,却还是不愿配合,不禁急红了眼:“亲都亲过了,你这个时候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若是平常,这姑娘肯为自己红了眼,卫澈当然欢喜。
可这个时候,他是真不能让她看,尤其是肩上那处。
付纵英端着托盘走进内室时,两人还正僵持着。
卫澈仰着苍白的脸,攥住许清禾搭在自己衣襟上的手,恳求道:“这伤太丑,是大刀砍出来的,一来怕吓着你,二来…上药的时候难免狼狈,你就当顾及我这可怜的男儿尊严,别看了,好不好?”
他平日里的手都是温热,如今在这暑气愈浓的六月天里,手上却是冰凉。
许清禾不敢再争,只冷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开。
卫澈松了一口气,配合地解开衣裳。
付纵英从身上掏出那些随身携带着的瓶瓶罐罐,望了一眼床上那人如释重负的样子,有些讶异:“你家那郡主没那么娇贵吧?怎么连看一眼都不行了?”
他手上那药是御风阁精品,效力极好,可在撒到伤口上的那一刻会引起一阵灼痛。
付纵英是混迹江湖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上药时哪有什么轻重缓急,只一股脑将那药不要钱似的往卫澈那已经被擦拭干净的伤口上一倒,而后便拿起干软的棉布往他身上缠。
卫澈刚要回答他,便被背上强烈的灼痛感弄得眼前一黑,而后又闪起星星点点的白光来,险些直接就这样栽倒在床上,没出口的话也都成了一声闷闷的痛吟。
“你小子…下手就不能轻点儿,我好歹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付纵英不以为然:“你救我一命,我也将你送回家来了,还给你上药,这不是扯平了吗?”
卫澈尚在自顾自地重重喘气,身子麻木到付纵英给他包扎都毫无反应,直缓了好几息的时间才终于气息平稳。
他狠狠闭了闭眼,喉间干涩:“快拿匕首,往我肩上划一刀。”
付纵英:“啊?”
卫澈咬牙道:“我肩上有道烧伤,小时候留的,她知道。”
他当初为了偷梁换柱进入卫家,特意将真正的卫澈平安转移走后在他的住处放了一把大火,而后佯装被烟尘呛得神志不清,静待卫家人来救。
为了不被看出破绽,他将身上有关谢祁的印记全都设法换成了卫澈的,唯独肩上的一处烧伤,因为原本的卫澈肩上也有这样一道伤口,形状差异不大,故而他也不曾改变。
“既然这伤本来就属于卫澈,那你还心虚什么?”付纵英虽是这样问,但到底还是拔出了匕首,贴着他肩上那处细长的伤疤划了一道。
卫澈闷哼一声,只说了句“以防万一”。
付纵英给他包扎这个新弄出的伤口,心里却越想越觉得不对:“你不是都成亲一个月了吗?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遮掩……”
“等等…难道说……”
他不可置信地对上卫澈虽然苍白,但怎么看怎么阴沉的一张脸。
“难道说…成婚一个月了,你居然还是当初那个童男子???”
看着卫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来又一阵黑,付纵英便忍不住捧腹大笑。
“卫世子啊卫世子,你可真‘行’,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