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怒火早就积累到了顶点,如今正是爆发的时候,可她到底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冷笑一声:“我气与不气,难道还要得世子允许?”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澈软声道:“气坏了身子只能算是你的,旁人代替不得。你这下身子才好,好不容易饮食上没了禁忌,难道还想再病一场去吃那些清淡菜粥?”
“方才是我莽撞,是我孟浪,是我胡作非为,都是我的错,但就算看在身子的份儿上,郡主也别再气了好不好?”
许清禾一言不发,垂着眸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终于又再开口,却是在说:“卫世子,你这般动手动脚,也并非是头一回了。”
卫澈的心重重一坠,紧接着便又听到这姑娘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难道,日后次次都要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世子曾经也向我承诺过,若我不愿便绝不强迫……”
她唇角染上浅浅的笑,却是自嘲:“如今,倒是成了空谈了。”
她坐在八足圆凳上,默然望着窗外,眼底却是悲凉。
卫澈心中一痛,这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先前所为到底有多过分。
他喜欢她,少时就喜欢,如今亦然。
只是即便再喜欢,也不该顶着卫澈的身份做那些事。
她又有什么错,何必要承受旁人这般有所索取的喜欢?
现在不过刚过巳时,窗外鸟雀正在树梢枝头蹦得欢实,又转而追逐打闹得蹦到一旁的紫藤花架上,对着开得正盛的花瓣来回捉弄。
卫澈在这般屋外热闹屋内沉寂的气氛中滚了滚喉结,看着她哑声开口:“我知道郡主心中尚有旧人不曾忘却,但能否也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早同郡主说过,先前那些孟浪名声皆是为了混淆视听,那些混账事我当真没对旁人做过,郡主能否也再不要如同昨夜那般误会于我?”
“郡主,你我有缘,当初上天才会在你生辰那日给我一个机会救你于危难,后来又达成共识同查当年真相。我并不奢求郡主能将心中旧人忘记,只求郡主,能否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能得郡主真心相待的机会。”
他从不在意这五年之中她与那位魏大公子有怎样的情愫牵扯,不管怎样,这姑娘兜兜转转仍是成了自己的妻。
即便她一时间无法忘记旧人,还偷偷跑出去与之私会,他也只会认为是自己无能,无法如同从前一般将她牢牢套住。
但只要她肯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在心上给他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便有把握让曾经的谢祁、如今的卫澈大摇大摆地走进她心里,再不给旁人留下半点位置。
可许清禾缓缓蹙起了眉,只觉得这人好没道理。
现在明明是她占理,是她在控诉,这人理当道歉并就此恪守本分不越雷池一步才是,怎么还如此理直气壮地同她提起要求来了?
可正当她将目光移过去时,却正好又对上了那双与她那位心中旧人极其相似的眉眼。
她想起那已经葬身祸害的故人,冷然生硬的拒绝之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连胸中的那股郁郁之气,也在这样的一双眉眼的注视下缓缓消散。
对着这双眼睛,她说不出拒绝。
这时候,卫澈又起身去了内室,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拿了一只精致古朴的檀木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只早就打好的红玉发簪,那发簪样式简单,只雕刻成梅花的样式,戴在发髻间并不显眼。
旁人看了兴许会以为这不过平常之物,可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可是上等不可多得的红玉。
卫澈将那发簪拿出来,只捏着红玉梅花轻转一圈,发簪尾部便悄然冒出一根寸余的长针来。
“这簪子早就打好了,本打算在新婚夜给你。”当日他正是因为去珍品阁打这簪子,才碰巧遇到了林晓。
他说这话时又捏着梅花沿着反方向转回去,那根长针便又悄无声息地缩回原位。
“这针上涂了药,入人肌肤的那一刻便能让人全身僵硬不能动,顷刻间便昏睡过去。下次我若再这般冒犯郡主,郡主尽管用这针扎我就是。”
望着被递到面前的发簪,许清禾抬手接下。
正巧宽大衣袖滑下去一片,正露出一截白皙似雪的皓腕,以及那腕子上同样品质上乘的红玉手镯。
她顺着那发簪一路看过去,又对上那双眉眼。
谢祁赠给自己红玉手镯的那一日,还信誓旦旦夸下海口,因她喜欢红玉,他便要在日后的每一个生辰上送她一件红玉首饰。
如今他没做成的事,倒让这个眉眼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做到了。
许清禾终究还是接下了这发簪用来防身。
卫澈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屋外却传来侍女禀报声,称国公爷派了人传话来,请世子爷前往前院书房议事。
卫澈这人,在府中从来都无所事事,还从未被卫逸群叫道过书房里去。
昨日他才从宫中回来,今日就将他叫去书房,想来应当是要给他寻个差事了。
卫澈只又同许清禾道了几声钱,说自己一去恐怕不能立刻回来,院子里有按照王府旧状打造的画室,她想去作画也好,想出去逛街也好,一切由她。
等他离开,许清禾又在房中盯着四周布局许久。
待心绪终于平复下来,才终于踏出房门,入了画室。
南枝从郡主陪嫁的箱笼中找来了用具摆上,只见郡主立于桌案前,起笔后又是一幅山水画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