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月中旬,参加会试的举人已大多抵京,街上几乎人满为患,每隔几步便能看见几个新面孔,到处都是捧书研读的举子,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独自研读经典。
街上热闹非凡,卫澈坐在茶楼雅间内躲清静,却也不够清净,常有窗外的朗朗读书声飘了进来。
被吵到的不止他一个,他将这读书声当作悦耳之音,旁人却觉得嘈杂,隔壁的一位贵公子便遣了自己的随从下去。
“念什么念,吵到我家公子了知道吗!”
于读书人而言,最重要的无非就是那几本视若珍宝的书,随从便趾高气昂地撕了那书生的书,见他无力反抗的模样,心中得意洋洋。
茶楼中,雅间只隔了一堵墙,窗与窗相邻,隔壁那贵公子的笑声便飘了进来。
“什么货色,也不看看自己斤两,半点身世背景也没有,竟还妄图高中?他靠什么高中,那几本破书?还是身上那洗得泛了白的衣裳?”
旁边的人听了,自然也跟着笑起来,“现在不论什么人都能来考科举了,但依我看,这会试头名,自然还非魏大公子莫属。”
这话可说到贵公子心坎上了,他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大哥可是神童,拿下头名还不是轻而易举?”
旁人见他如此,自然忙着附和起来,夸赞魏鸣前途无量。
后面具体说了什么,卫澈已经听不清了,他将窗牖合上,向侍从道:“去看看隔壁是什么人。”
过了片刻,侍从回来禀报:“世子爷,是魏家二公子跟尚书府的几位公子。”
卫澈把玩着桌上茶盏,笑了一声。
果真是魏家老二,自己没什么本事,整日在外头吹嘘他那位大哥,魏家的人,除了那个魏鸣,倒真也不过尔尔。
他仰头,喝下杯中茶水,估摸着此时那边的吹嘘已经结束了,便推开窗子。
那被魏家侍从撕了书的书生还坐在原处,无助地望着满地碎屑,可春风一吹,那地上的碎屑便被卷了起来,或白或黑,在空中盘旋翻飞。
那书生掏了掏钱袋,将最后一枚铜钱都倒了出来,统共也不过几文,根本不够再买新书。
他叹了口气,无法,只好踉跄起身。
“公子留步。”
忽而,有个家丁打扮的人从茶楼中跑了出来,叫住他。
看他虽是家丁,可身上穿的都是他不敢观望的名贵衣料,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侍从。
书生便对着家丁躬身行礼,问:“这位小哥,寻我何事?”
家丁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对他双手奉上,恭声道:“我家公子见公子许是遇到了困难,他十分敬佩读书人,故而让我将这袋银钱交给公子,公子可去书局买些新书,好好准备来日会试。”
书生接过钱袋,沉甸甸的,约莫有二十两之重。
二十两,可是他家中一年的口粮。
“这…这实在是太多了,还请小哥替我多谢你家公子美意,这太多了,我不敢收。”他受宠若惊,并不敢接这钱,连忙将其还回去。
那家丁却直接将钱袋塞到他手中了事,“我家公子既给了公子,公子接下便是,且祝公子会试高中。”
说罢又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茶楼。
书生望着那钱袋,心中五味杂陈,抬头时正看见二楼床边一个红衣公子望向自己,那公子笑吟吟地,向他举了举杯。
这应当就是给他钱袋的公子了,能随手拿出这样多的钱财,定然是非富即贵。
书生连忙躬身向他行了一礼,再抬头时那边的窗户已经关上,他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的好机遇,连忙收拾行李去了书局。
临近会试,街市上这般受到接济的书生并不少,然而这些,都是仍在禁足的许清禾所不知道的。
她被魏太后禁了足,日日抄写佛经,等三月十八这一日,魏太后更是带着她提前沐浴更衣,潜心礼佛。
九日之后,会试毕,魏太后才将那吊起来的心放回腹中,大发慈悲免了许清禾的罚,也解了她的禁。
“郡主总算不用再跪了。”
夜里擦过身子后,南枝给郡主上好了药,因这几日礼佛一跪就是大半日,她膝上的伤便愈发严重。
“好在没破皮,如此养上几日,应当也不会让郡主留疤。”
许清禾点头“嗯”了一声,让南枝将先前林晓从卫澈手上接过的魏家地图拿了出来。
魏家姑娘曾说过,因她父亲是刑部尚书,有时将公务带回家中,却怕贼人偷盗,便在前院里设了好些个书房。
有她几个兄弟的,也有几位叔伯长辈的,余下的便都是他自己用来办公的,并且几乎每日一换,就是为了防止有盗贼摸准了位置进行偷盗。
如今会试已经结束,但几日之后便是魏老太公六十大寿,因为魏家对魏鸣此次的科考极有信心,这场寿宴必会大办,并成为魏老太公给魏鸣铺路的途径之一。
若要找到可能藏在魏家的密信,这次寿宴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将地图展在桌上,南枝提了盏灯靠近,望着密密麻麻的图,上面好多处都标成了书房。
“这…这么多书房,郡主,林晓说的密信会在哪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