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一本正经开始示范。
他走到草席后头,双手垂握于腹前,两膝并拢,向前跪到席上,而后以臀坐于脚踝,上身直挺,两手分别置于膝上。
“看到了吧,这才是坐,你那就是狗趴,歪瓜裂枣的,要目不斜视,在表达敬意的时候,还要……”
未雨突然停下。
只看田桑依旧如前。
支起右腿,痞子似的将右手搭在膝上,眼神空洞盯着他。
“照着做呀!”
田桑仍旧不理。
这么久,她只做到了目不斜视,因为一直盯着未雨。
片刻,田桑终于开口,“丫头!”
仍旧眼不错的盯着未雨。
未雨不解,眼神往旁边挪一寸看去。
因为丫头就坐在田桑旁边。
听到田桑喊她。
那丫头立刻就冲未雨不友好的龇个牙,发出一声狗呜。
未雨心里一颤,自然而然的又朝丫头旁边看过去。
黑狗正挨丫头坐着。
坐姿倒是规矩。
狗臀着地,狗前爪并拢,立在身前,狗背笔直,狗头目不斜视。
当它发现未雨看过来时,也学丫头,龇牙发出一声狗呜。
未雨吓着了。
身子立刻不直挺了。
态度也缓和下来,“那,那就换,换下一个。”
他麻溜站起来,说:“现在,你去将药庐收拾一遍,然后打盆水,伺候郎君洗漱吧。”
这回田桑动了。
可她起身却朝苑外走。
“你去哪儿啊?药庐在这边,热水去后厨领。”
田桑回头,一脸不羁,“我回房,睡觉。”
“你,那……郎君可是让你学规矩的。”未雨有些不知所措。
田桑咧嘴一笑,转身继续往外走。
只留下一句,“你家家主让我做他婢女时说好了的,我只占坑,不干活,一边是妈的话,一边是儿子的话,前置条件冲突,命令无法执行,只好回屋睡觉!”
说完,刚好拖着长音消失在未雨的视线里。
隔天一早,田桑就起了。
她先去后厨拿了吃的。
然后就去孙晟的屋里找书。
孙晟醒来,看田桑正在他书架前看书。
本能将羊绒细麻被裹在身上,立时大叫:“谁让你进来的,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叫声引来未雨,“郎君怎么了,有贼?贼在哪里?”
“一大清早的吵吵什么!”田桑转头看向孙晟的床榻,调戏他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
孙晟脸唰一下子红了,再将被子裹紧些,奋力高喊:“滚!”
田桑大方一笑,将书放回架上。
留下句‘晚些我带着舆图来找你啊’的话,从容离开。
田桑出了孙宅,漫无目的的走在田坎上。
嘴里叼根野草穗,手里还拿着一把。
丫头跟在她身后,也抽了穗学她。
狗子屁颠屁颠走在最后。
两边是高她一头的油菜花。
风吹花落。
新黄的花瓣粘了她一身。
头顶满是昆虫震动翅膀的声音,听了有些烦躁。
于是心里泛起嘀咕。
她知孙晟爱好广泛,会的也多,是远近十里有名的‘十全郎君’。
肯定跟他屋子里那满满两墙书有关。
本想着自己或许能从那些书里找到些生存技能亦或是孙家赚钱的方法。
没曾想,明白了一个现代人穿越古代的大BUG。
她不认字啊。
又想起昨日进错山,确实跟认不全舆图上面的字有很大关系。
想到此处。
心里愈发惆怅。
不经意抬头。
见到柳俊才正从孙宅出来。
他是浦苗乡西边一间私学的教书先生。
此刻出门,该是要去学堂。
他是孙晟的爹。
人如其名,正直、善良、才德兼备,长得还俊。
孙晟从内到外都很像他。
孙一丁也在门口相送。
她是孙晟的娘,现任孙家家主。
柳俊才是孙家的赘婿,所以孙晟跟她娘姓。
孙一丁穿身暗红间岚的丝帛襦裙,银簪挽发,五官大方,温婉贵气。
即便两人和离。
生活依旧如常,感情越发好了。
整日黏腻在一起,叫人恶心。
见到柳俊才,田桑脑中‘咣’一下,闪过一丝灵光。
柳俊才当孙家赘婿之前,也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才子。
即便不走仕途,也有进幕府的水准。
之前怂恿他和离的时候接触过。
妥妥的一个谦逊老书生。
有了好说话的爹,干嘛还找那个阴阳怪气的儿子呢。
田桑大喜。
回屋拿起舆图就往求索堂奔去。
求索堂是这间私学的名字。
孙一丁就是背后100%控股的资方。
田桑赶到时,柳俊才已经在堂上摇头晃脑了。
堂下,都是当地乡邻家的孩子。
大的十三四,小的二三。
认真听讲的没两个,大都在私底下哄闹。
这些乡邻从来淡定。
孩子课业不好也从不责怪。
不像现在好些家长。
孩子上学,他们犯病。
她们鼓励孩子,学不好不要紧,态度最重要。
主要是有人替她们免费看孩子,多好。
田桑趁柳俊才中间休息的时候,溜进去找他。
柳俊才很随和。
他喜欢别人跟他探讨学问。
她们从天文地理,谈到山川沃野。
最后,田桑才慢慢引导他谈及当朝局势、政令以及整个隋朝的行政区划、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