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被熟人坑,估计沈知玲很难受。
中午夏志琪特意溜出学校,找到一个有公共电话的小卖部。
“多少钱”?她问。
小卖铺阿姨有气无力道:“五毛。”
夏志琪摸出一枚硬币,随即用沈知玲当初留下来的旅游局座机打了过去。
电话被人迅速接起,一个男人说:“她实习结束,回去上课了。”
她忙问:“以后还来上班吗?”
那人说:“不来了!”
斩钉截铁的语气,听上去毫无迂回余地。
大伯母的动作还真快,称得上手起刀落。
尽管早就猜到结局,面对现实的那一刻,夏志琪心里仍不是滋味。
下午她管吴茜要来沈知玲的家庭住址,决定放学后去看看。
4月份了,5点来钟天还没黑,她骑着车子沿着大街一路朝西溜达。
那一片靠近城西,商店和工厂很少,尽是些破旧的土屋,只能用破败不堪来形容。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哗哗哗”搓麻将的声音。
她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才出来一个头发像鸡窝的中年妇女。
这人身上一股长年累月不爱洗澡的味儿,熏得她差点晕倒。
透过她身后敞开的木门,一瞥之间便能看见墙上糊得都是泛黄的报纸,衣柜和桌子上油漆斑驳,窗帘根本看不出颜色。
怪不得吴茜说沈知玲从来不邀请同学去家里玩。
她问:“阿姨,沈知玲在家吗?我是她同学夏志琪。”
中年妇女脸色一沉,脱口说:“我闺女还没放学。”
不知为什么,夏志琪总觉得这不是真话,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猜测:她是生气不想见我?怪我没告诉她实情?
问题是,上次聚餐,她也没明说自己在和夏志峰相亲啊。
第二天她就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吴茜,后者说:“我去试试。”
没两天就有了答案,沈知玲那天果然是在家的,据说已好几天都没去学校了,请了病假。
“她还和我说毕业后要回旅游局继续,我也没戳破。你知道她一向要面子。”吴茜打抱不平道:“差点告诉她,冯甜甜还是从你那里知道的内情,她没必要生你的气啊!”
夏志琪忙道:“别和她提。”
人家不见得愿意和外人分享自己的倒霉事儿,真说出来倒像是邀功。
她也从没想过让人家承情。
话虽如此,到底是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在酝酿,可又说不上来缘由。
吴茜瞅四下没人注意:“再给你说件事。”
啥?夏志琪有些紧张。
“你去翻翻夏志超的书包,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我也是听人说的。”吴茜道。
夏志琪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有时也挺迷信,既然直觉说有事儿,能立刻揪出来总归是好的。
学校现在每天都在不停地模拟考,然后再讲解卷子,循环往复的枯燥生活,充斥着绝大多数人的十八岁尾声。
大课间的广播体操时间已算难得的放松。
夏志琪趁着这个时候溜到五班,很容易就找到了夏志超的课桌。
她悄悄地把他书包掀开,没有。
把书包抽出来,抽屉底部弹出来一本书。
封面是个穿比基尼的女人,白花花的胸脯刺人眼睛。
她第一个反应是:夏志超在看色情小说!
等她冷静下来,再仔细一看,应该仅是用往年的女明星挂历包书皮而已。
夏志琪原本想把书塞回去,临了还是改了主意,把书揣到怀里带走了。
书不见了,也够这位老兄喝一壶,保准他担惊受怕一整天。
等她回教室,悄悄把书翻开一看,倒不是什么色情小说。
但好像比色情小说更诡异。
因为封二分明用繁体字印着:作者席绢。
这不是风靡台湾的某位言情小说作者吗?
她又翻了下,这是一个合订本。
前面的故事叫做《交错时光的爱恋》,后面的叫做《上错花轿嫁对郎》。
为什么一个高三男生要看这种书?
夏志琪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心理发生了变化,要跨性别?
我勒个去!
她被自己的揣测吓了一跳,课都没上好。
其实自从夏志超转班,兄妹两个白天很少见面,交流也不多。
万一他再出什么岔子被学校捉到把柄,谁也保不住他。
可能是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她亲缘太薄,除了母亲几乎没什么亲人。
夏志琪现在才愈发不舍得自己的亲情堡垒。
她就是这个家的教导主任,放任不管的话,大船难免偏航。
毕竟,红红火红的未来,她真是见不得任何人走偏,或者错失良机。
哪知道不等她开口,夏志超主动发话了。
放学路上,他神色沮丧地说:“老幺,我不想继续读书了,每天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对未来的迷茫,是很多少年都有过的。
她自己也有过,特别是功课犹如泰山压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