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担心什么？”魏忠贤皱起了眉头。
“厂公，如果在那谣言传出来之前，将朱由检锁在大内，勋贵和东林余孽由于搞不清厂公与皇上的关系，有很大的可能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在这个谣言传出之后，再长时间见不到皇帝，很多人都会想是不是厂公。。。。。。那样一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便有一个借口。到那时，无论是真想勤王救驾，博一个天大的功劳，还是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获取声望，笼络人心。一定会有人借机鼓噪，甚至为此铤而走险。而一旦将这件事情闹大，两京勋贵和地方上的那些东林余孽也必然会兴风作浪，那时事情就会变得难以控制了。所以。。。。。。还请厂公三思。。。。。。”
魏忠贤紧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王体乾。其实魏忠贤很清楚那条谣言的威力，否则他也不会离开京城跑到南海子来。这几天，他天天看着亲手组建起来的几万净军训练，几乎每天都要发下巨额的赏赐。每当听着几万士卒的欢呼，看着几万净军跪伏在脚下时，总能带给他一种难言的感觉。不过哪怕到了今天，他也没想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此刻王体乾的这一番话却让魏忠贤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几天的那种感觉竟是来自于恐惧，一种失去了皇帝信任之后的恐惧。这让魏忠贤既惊且躁，心中不禁腾起了一股邪火。
“狗攮的！”魏忠贤烦躁的骂了一句，伸手将一只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那又能怎么样？那又能怎么样！还反了他们了？爷爷手里有兵！这里就有四万净军，山海关，蓟州，宣大领兵的太监也都是杂家的人，真闹起来，就杀他个血流千里！”
王体乾一脸惊愕的看着面前不停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的魏忠贤。
直到魏忠贤气息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才轻声的说道：“厂公。。。。。如此一来，怕就是鱼死网破的结果。”
“鱼死网破？哈哈，鱼死网破又怎么样，反正杂家也是个没有后的阉人。。。。。。”
在魏忠贤说出这句话之后，屋中的气氛忽然一滞。
两个人心中都很清楚，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缺陷。他们是阉人，身体上的残疾和青史上极低的地位，没有人会跟着他们去做那些大事。
大屋中不知不觉的安静了下来，魏忠贤呼呼的喘着粗气，王体乾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王体乾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厂公，您知道吗？您之所以能在众多的内侍中脱颖而出，便是因为您还有着这种气魄。像我们这些从小便净身进宫的人，脊梁骨早就被打断了。我们永远都只能是趴在地上的奴才。。。。。”王体乾重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厂公，在我看来，恐怕还到不了这一步。。。。。。我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试探一下新皇到底对我们是一个什么态度。唉。。。。。。如果一切只是误会也就算了，如果。。。。。。如果新皇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王体乾说到这双膝猛地一曲，便跪在魏忠贤的面前。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我王体乾定誓死追随厂公。”
魏忠贤脸上的神色一变，连忙起身将王体乾扶起，用力拍了拍王体乾干枯的手臂说道：“老王，咱们两个用不着这些。你。。。。。。唉，好，老王你说，你有什么主意？”
“厂公，世人皆知我与厂公的关系，想来新皇对此必然也十分清楚。明日我便上一道请辞的本子，辞去司礼监掌印的位置。看看新皇到底对你我如何看待。”
魏忠贤拧着眉，盯着王体乾的脸，沉吟了半晌之后，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
就在魏忠贤和王体乾在南海子见面之时，在京城东侧崇文门内明时坊，一名身着清布直身头上戴四方平定巾的文士，正优哉游哉的走着。这名文士看上去年级已然不小，发须花白，但身形却依旧挺拔。清瘦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微眯的眼睛中满是睿智。
此时的京城，虽然还处在大行皇帝的丧期之内，但市井中的繁华与喧闹已经开始悄悄恢复。在这座巨大的城垣之中，在一条条或宽或窄的大街小巷之内，皇帝的死不过是给平常生活多添了一种麻烦。在无数的斗升小民的心中，柴米油盐酱醋茶，远比逝去的帝王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