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烂透的羽林军高层有着一套自己的动作规则,每次还没有出征,高层就已经提前约好如何瓜分军饷、军资、抚恤金、战利品;将士们饱受其害,再也不信各级将官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胡太后怒斥元颢、杀了元颢,她也唤不醒将士们失去已久的血气、赤诚。
廋封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从目前来看,大司马似乎使用中郎将。就看中将郎舍不舍得下本钱,所下本钱能不能让大司马满意。”
“唉,这个天下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呢。”范铮怅然长叹,黯然神伤:他以前也有报国之志,只是生在遍地污泥的时代之内,一个人又能如何?
廋封看出对方的失落,安慰道:“世道如此,别多想了,还是把中郎将交待之事办好为宜,否则,我们和中郎将都逃不了罪责。”
“廋兄所言极是,却是我的不是了。”范铮惭愧一笑,与廋封疾步走向中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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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会里,袁府。
都官尚书袁翻由于今日是休沐,都官曹又没有重大案件需要审理,便和夫人荀氏在婢女簇拥下,一边听歌观舞、一边小酌。
其夫人荀氏乃是颍川名门荀氏之女,不过她是在南朝长大,尤喜南方柔美舞蹈、绮丽曲子,故而袁家养了二十多名南方歌女舞姬。
夫妻二人正自小声点评歌舞,只见屏风后面闪出一人,此人正是其侄袁秀。其人衣冠楚楚、面如冠玉,极具名家子弟风采。然而袁翻也不知道在侄子斐然气质之下,有一颗不顾大局、睚眦必报之心。袁秀行入偏堂,恭恭敬敬的冲袁翻夫妇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伯父,冯少卿在会客堂等您。”
“冯豫来了么?”袁翻对随他起于微末的妻子异常敬重,他歉然的看了夫人一眼,和声道:“夫人,京城最近这些天被人搅的满城风雨,谣言四起。太府少卿冯豫来访,定是有要事相商,我过去会一会他。”
“休沐之日也不让人清闲一下。”荀氏怪嗔一句,随后又理解的说道:“国事为重,阿郎自去。”
“嗯。”袁翻起身走向会客堂。
会客堂中,一名中年文官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身前茶几的茶盏热气袅袅,将茶的香气散播开来。
未几,垂手侍立门槛之畔的几名袁家婢女敛衽行礼道:“奴婢见过郎主。”
“退下吧。”袁翻吩咐一声,步入堂中。
冯豫闻听主仆间的对话,整个从蒲团之上弹身而起,疾步上前迎接,一张白净微胖的面庞已然堆起笑意,当头行礼道:“下官冯豫参见尚书。惊扰尚书之处,还请海涵。”
“冯少卿,今日也在休沐么?”袁翻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口说了一句,便径自向主位走去。
“回禀尚书,下官刚才请了假。”冯豫连忙平身的碎步向前,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待对方落座,且示意自己入座,这才拱手一礼,小心入座。随即说道:“下官此来,乃是感谢尚书举荐大恩。”
袁翻呵呵一笑道:“冯少卿才华横溢、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即使没有我举荐,冯少卿也能升迁。我不过是顺势推了推。当不得大恩之说。”
冯豫连忙又站了起来,神色郑重的大表忠诚:“尚书一心为国,不计个人得失举荐下官,下官铭记在心,今后一定唯尚书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袁翻眯眼看着礼数周全、对天起誓的冯豫,心中非常满意,亲切的叫起了对方的字:“弘文,坐坐坐。”
“弟子拜谢尚书。”冯豫顺势以门生自居,拘谨的重新入座。
袁翻呵呵一笑,故作不知的问道:“弘文,看你满面红光,是不是朝廷的册封下来了?”
“回禀尚书,徐中书舍人在半个时辰前,亲自将诏令送到弟子手中。”冯豫取出诏令,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令为御史右中尉,请尚书过目。”
“不必了。”袁翻扫过诏书一眼,并没有接来观看,他笑着说道:“既然你以弟子自居,私下便称我为夫子吧。”
袁翻与范阳祖莹文笔华美、名望显达,并称“当世先达”。他既享受胡太后说的“袁尚书,朕之杜预”,也有着文人“好为人师”的特性,更何况师生关系也能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政治好处,而冯豫又是御史右中尉,故而他打算坐实借机两人之间的关系。
冯豫同样是求之不得,他连忙叩了几响头,拜道:“弟子冯豫拜见夫子。”
“弘文免礼。”袁翻捊须而笑,然后解下一块翡翠玉佩,递给冯豫,说道:“为师别无所见,就以这块破玉聊表心意。”
“谢恩师。”冯豫双手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