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诞看了一出闹剧,赶紧提出告退:“阿耶,孩儿且先告退了。”
元雍怒怼和惩罚皇甫璋一番,心头大畅,向儿子叮嘱道:“四郎,卫铉与一般武夫不同,连我都看不穿他的秉性。你今天晚上好生准备一番,切勿上他的恶当。”
“孩儿谨记在心。”元诞知道卫铉的事迹,本就重视着。如今一听父亲给予卫铉如此评价,心下更是暗自警惕起来。
元雍点了点头:“去吧。”
“喏。孩子告辞。”元诞转身离开。
元雍不敢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卫铉身上,也要做好应对“对簿公堂”的准备。他目送儿子离开后,又从书案上拾起“信笺”,一一的仔细阅读,并以此推演辩驳话术,寻求对应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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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福殿里,胡太后批到一份奏疏,脸上忽地露出欣悦笑容,一旁女侍中常山公主看到太后神色,笑着问道:“太后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竟是这么愉悦?”
胡太后将手中奏疏递给她,笑着说道:“常山不见过这份奏疏么?”
常山公主接过来一看,却是河东郡公、上党行台都督、上党太守卫铉的奏疏。她匆匆浏览一下,抬头道:“太后,这份奏疏于半个时辰前由鸿胪寺转交上来,我也看了一遍。然而河东公曾经在太原和乐平二郡捣毁了七百余座淫寺、淫庵,如今只不过是准备向上党三郡下手罢了。比起他此前的作为,算不了什么。何至于叫太胡这般高兴?”
胡太后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卫铉在太原和乐平的作为,诚然令当地百姓心服口服、佛门无言以对,可他没有一丝章法,完全就是误打误撞、借尔朱荣之势。故而在我眼中,他算不上干臣。此番准备朝上党的淫寺、淫庵下手,却有着周详规划,甚至连后患和化解手段都考虑得一清二楚,故而这才是朝廷干臣该有的眼界。我朝有此年轻干臣,自然喜之不胜。”
淫寺、淫庵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这里指的是不在官方登记、得不到官府认可的寺庙、庵堂。而胡太后小时候和姑姑生活在庵学之中,所以她比较推崇佛门。不过延昌四年(515年)六月,冀州佛门法庆自称“大乘”,聚众五万谋反,被朝廷平定以后;大乘教余贼再度聚集,攻打瀛州。
当“大乘之乱”被彻底平定,胡太后诏令各个州镇城隍对佛教僧人斋会聚集严加看守,及时拘捕散播反动言论的佛教徒,从而有效地规避了佛教徒武装叛乱现象发生。
后来她鉴于佛僧数量泛滥,又在熙平二年(518年)春天颁布《禁私度僧令》,将度僧度尼之权从寺院收归国有,规定大州每年只能度三百人、中州度两百、下州一百。地方官员不得滥竽充数,若选取品行不端的人剃度为僧,则以违旨罪论处,刺史首要坐牢,太守、县令、纲僚节级连坐。如果一个县私度之僧达到十五人、郡达三十人、州达三十人,其长官全部免官、僚吏节级连坐。而且她认为私度僧尼皆是三长因为觉得不会牵连到自己,故而冷眼旁观,所以《禁私度僧令》下达后,若本地有一人私度,三长也都以违旨罪论处,邻长为首,里长、党长各相降一等。
若是寺庙庵堂擅自私度一人为僧为尼,判寺主、庵主流放五百里,私度二人就流放千里,被私度的僧尼也都发配为下等仆役。
卫铉对佛门的所做所为,与《禁私度僧令》高度相似,也被胡太后认为是响应自己的政策。
重要是“大乘之乱”的发生,使胡太后明白无论道、佛,只要任何一个宗教大肆发展,必然会酿成大患。汉末的太平道也好、不久前的大乘教也罢,不都祸及天下了么?以她政治眼光来看,卫铉的作为有着远大的政治意义,而正本清源、定立法度也是朝廷干臣应有的格局和本事。
“原来如此。”常山公主闻言恍然。
胡太后沉思片刻,悠然道:“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卫铉在上党任职,似乎有点大材小用了。”
胡太后聪明过人、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决断国事的能力并不比冯太后差,世称其能“亲览万机,手笔断决”。而且她的箭术也十分了得,不仅能够在飞驰的马背上“弦矢所发,必中正鹄”,还在西林园命侍臣射箭时,亲自射针孔中之;登鸡头山时,又随手发射象牙簪,一箭命中目标,发射就中靶,以示文武百官。在对南梁的寿阴一战中,胡太后调兵遣将、亲自指挥部署,最终令魏朝大获全胜。
这些作为都使得她在文官武将中颇具威望。
不过胡太后能够磕磕碰碰走到今时今日,固然是她文武双全、军政兼具、足智多谋,但是毕竟深居内宫;在攫取权力的过程当中,需要在宫外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为她所用,而这股分为文武二途的力量,正是她自己一手组建而成。
相比之下,她在洛阳之外的势力实在太弱,她想把卫铉调来京城当京官,以便就近收服,之后再行外放。只是这份心思还定不下来,毕竟她还要卫铉制衡尔朱荣;若他离开了上党,已经“扫得”干净的上党定然落入尔朱荣之手。
常山公主听得心头一动:那个卫铉甚得太后心意,只怕太后打算将要重用卫铉了,只是不知为何还在犹豫不决。
胡太后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他是地方官,当是向尚书省速递奏疏才是,因何由鸿胪寺转呈?”
“据鸿胪寺少卿说,卫铉带队入朝朝贡,刚至京城不久,其朝贺队住于鸿胪寺驿馆。”常山公主答道。
“哦?他居然到了京城?”胡太后娥眉微微一扬,道:“传令下去,明天早朝结束后,我在成武殿会见卫铉。”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