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法主!兄长……某,某不敢留你!”
雍丘县衙的后门处,丘君明看着眼前一身布衣的李密面露尴尬、一脸为难,可到底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李密神色一黯,并没有动怒,也没有向丘君明苦求。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灾星。
自己这位妹夫在此次事件里没有被自己所连累,还能在雍丘令的任上已经实属不易。
他还有大好的前途,还有完满的家庭。他没必要为了自己冒险。
人之常情罢了……
李密对丘君明叉手一礼,恳切道:“含亮,为兄晓得利害。既如此,某便速速离开,免得牵连与你。
“且……与舍妹好好过活。若还有机会……呵,罢了,不见才是最好的。”
言罢,李密重重一礼,转身便走。
“兄长且住!”身后,丘君明咬着下唇,眼中眸光闪动,似是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他上前几步,却没有触碰李密,而是低声问道:“兄长此去,可有着落?”
李密没回头,斗笠摇了摇,背对着丘君明道:“天大地大,我李密总有机会的。”
丘君明深深吸了口气,四下看看,确认无人窥视将李密拉入了后衙。
“兄长且等等,某……稍作收拾,带你去见一个人……”丘君明将李密拽到墙角,随后匆匆回了后衙。
李密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不决,此时别说妹夫,他谁都不敢轻信。这丘君明万一要是带着官吏来索拿他该如何?
呵,别看此时如此落魄,他蒲山郡公的脑袋可是值个大好前程的。
要不要走?
李密犹豫不决,但鬼使神差的,他决心赌一把。一柄锋利的小刀被他从袖口中抽出来,偷偷塞到了包袱里。
万一一会儿有变,他主动告饶时可以快速接近丘君明,而后隔着包袱务求一击毙命!
谁想要他李密的脑袋,都得付出代价才行!
还好,一炷香的时间后,丘君明只换了身粗布衣服,同样戴了个斗笠,背带了个小包袱,是自己一个人独身自来的。
他将李密带出后衙,小心翼翼关了门,对李密小声道:“兄长,路程有些远,且跟紧某。一路上与某拉开十步距离,不要让旁人看出你我二人有联系……”
说罢,也不等李密多言,他当先而去。
李密将匕首收紧在包袱里,背在背上,拉开十步左右距离,暗自跟随。
这一路便出了雍丘城。见没有太多行人,丘君明便与李密并肩而行,向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城外有一名豪侠,为人仗义疏财,唤作王秀才。他前些年曾在酒后与丘君明畅谈,论及李密。
他曾夸赞李密、杨玄感皆是一世豪杰,是为民请命的真壮士。
若说此时谁敢收留李密,怕也只有此人了。
李密心中一叹,回想起在杨玄感营中的种种往事一时唏嘘不已。不曾想,当年的惨烈失败,居然还能换得这样一声口碑。
壮士么?
呵……
跟着走了许久,大致在城外近五里有一处庄子,丘君明带着李密来到一栋村尾的人家,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柴扉被轻轻拉开,李密突然眼前一亮。
开门的是个少女,一双眼睛乌黑闪亮,仿佛能洞入人心。睫毛如蝶翼轻扬,秀眉轻挑,似是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俏皮。
一件淡蓝色棉布衣裙,衣摆处绣着几朵白色的莲花。腰间束着一条素雅的麻绳,
似是在家中显得随意,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于肩上,随风轻轻摇曳,更衬得她肤白如雪,眉眼如画。
少女见了丘君明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将丘君明让了进来,道:“丘哥哥来了,且入院中。家兄午后高卧,我且把他叫起来。”
丘君明没有拒绝,将李密一起让进了院子。少女见李密有些脸生,但没有贸然询问,只是冲李密点点头。
李密似有些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着叉手回礼,只是少女早已小跑着进了屋子,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淡淡的、少女独有的体香。
片刻后,一个身材高壮的魁梧汉子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匆匆出了门,大笑道:“含亮兄何故突然造访,让某家毫无准备!哈哈哈,今日且为含亮兄宰杀一只公鸡,权做下酒!”
出门后,见了李密这位陌生人,唤作“王秀才”的豪侠愣了愣,赶忙行礼问道:“这位是?”
丘君明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随后凑到王秀才耳畔低语了几句,王秀才登时瞪圆了双眼,看着李密惊疑不定。
李密面带微笑,只是站在院中,双手将包袱放在胸前,似是换个姿势稍稍歇歇。
听了丘君明的话后,王秀才赶忙越过李密跑向门口,李密一颗心霎时便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王秀才的后背,眯起眼睛,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却见王秀才到门口后却是左右看看,将柴扉关紧,又加了门栓。
随后,他一把攥住李密的右手,不由分说哈哈笑道:“某说今日眼皮为何一直跳个不停,家中还有喜鹊跑到屋顶来,原来是贵客临门,快请快请!
“秀菱,唤你嫂嫂杀鸡,家中有贵客!备酒,备好酒!”
李密霎时心中一松,只觉得腿脚都软了,被王秀才生生拉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