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缠绕在心头的淡漠和抽离并不好受,演化之后便是十足的孤独感。
这世上又有谁钟爱孤独呢?
李雪琪捋着裙摆坐下,这一日作为夫家人,她一身粉色衣裙系着淡红腰束,打扮的也极为喜庆,衬得那张宜喜宜嗔的面孔愈发清丽。
李雪琪看着自家兄长,斟酌着道:“这些日子里,兄长得官越来越高,立的功劳越来越大,我与姨娘自然俱都欢喜。
“得知兄长下了长安、投了唐王获封爵位,我们也与有荣焉……”
“小妹”李昭抬手打断了李雪琪话中的前摇,他笑着摇头道:“你我是同父母的亲兄妹,有话直说便是。”
李雪琪抿了抿嘴,问道:“兄长既投了唐王、娶了婶婶,未来到底志向如何?
“我本也是个小女儿家,不懂得什么权谋机变。只是,心中有些怕,怕兄长未来要功高震主、遭人猜忌,怕兄长将来会逼得亲家刀剑相向。
“这史书累累血案,兄长当真就不担心么……”
李昭闻言后一时沉默,听着妹妹清脆的声音,他跟着笑了笑。
自家妹妹所思所虑自然不无道理,这些时日武士彟来了两封信,其中言辞隐晦,也是在提醒他近日如此决策的风险。
本就与唐王有隙的李靖更不消说。前几日寻了个空档,与他私下聊了聊,言语中也是藏不住的担忧。
若要投唐,那便该早早解了自己一方的兵、财、政权,早早攀附上大唐这根大树,在朝堂中借此化作的政治资本逐步攀升高位。
若要自立,却该早早与李唐划清界限,双方守着一份盟约暂不起兵戈即可,为未来做好对立相争的准备。
而今,李昭却既守着益州、山南两道裂土,同时又娶了唐王郡主与李唐纠缠不清。
对权柄眷恋不去,对高位者又若即若离,甚至还与秦公李世民决裂。等至将来,难免要落个商君、韩信的下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李雪琪几乎是将近几日诸人对他所说的话提炼重复了一遍,可言语中却又夹杂着对家人、亲人才独有的关切。
李昭听罢,心下愈发平和,先前浓重的疏离感却已消散了些许。
不论如何,自己现在并非孤家寡人,这些关心、关切不论是站在什么角度、基于怎样的利益、情感,总归是与他立场相同,是他身边人才会发出的提示。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未来这天下还将会怎样动荡。他们不知道现在这位只是刚刚展露头角的秦公,未来会成为怎样骇人听闻的绝世猛男。更不知现在父慈子孝的唐王一家未来又会衍生出怎样的狗血剧情……
故而,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做准备,为了哪个方向在努力。
这些准备和努力,他要去往的方向是哪里……他确实无法对这些人一一明言。毕竟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律师这个职业颇有些特殊,做这个行当,尤其是还要接手刑事案子,那就必须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推断人心,并在这个基础上做足自己的准备。否则,很可能辩护不成,自己反倒要锒铛入狱。
不论那个人是高官名士,还是贩夫走卒,不论那人的口碑是声名狼藉亦或是万家生佛,俱是如此。
人心善变,从无一定之理。
李昭怎么可能不对未来做好规划?
位极人臣?这可不是他的目标。
李昭对妹妹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点头应了一句:“我都知道的,安心。”
门外,有女官来催促李昭动身,说良辰已近。
他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妹妹说道:“走吧,且随我去迎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