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危局之下,他不能轻易改弦易辙。否则,不止是他卫文升名声受累,他子孙亲朋亦将受他牵连。
既如此,与其夙兴夜寐,不如待时而发。
卫文升想得清楚后,对家丁挥了挥手。随后,他自去拾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
高明的棋士并非是一步十算的算士,而是因势利导的谋士。
这天下事既无能为力,与他何干?这城中何事,既有人抢着做,又与他何干?
不若等一个结果。
霸上大营外,大兴信使纵马而来,捧着骨仪的信令疾驰而至,高呼主将。
在众多兵将之前,信使根本来不及下马行礼,匆忙叉手于马上后,他连忙宣读了骨仪的命令。
今夜三更前,务必回军大兴城。
营中将帅领了命令,匆忙准备。近乎同时,城南大营也一并接了信令。本是外出防贼的府兵开始整队,准备备夜还军大兴。
只消这五千府兵进了城,凭借巡城防卫的力量,七千全副武装的战士对战六千已被缴械的蜀中蛮兵。自然胜券在握。
望日,云雾散开,挂在中天的月亮如一把被人拉满的战弓。此时箭在弦上,一切都已不可更改。
各方、各处棋子若卫文升左右手间的互搏,此时噼里啪啦落于棋盘之上,都已做好了准备。万事已毕,这棋局已开始有了运道,都要走向注定的结局。
在月光骤然洒下的时候,李昭跳下马,软底的靴子轻巧的落在阴府门前的石板上。
在阴世师身后,戴着羃䍦帽的阴月娥好奇的打量着远处下马的少年,深深吸了口气。
一会儿家宴之上,她需要摘下羃䍦帽,露出她淑美的容貌来,只为让这个少年放松警惕。
她很清楚她父亲的脾气。
虽然对她说的是要生擒此人,可家中刀斧手可是全副武装,那些兵器全都是开了刃的。
和那个叫李智云的少年一样。她父亲真正想要的,是这个人的命。
李昭相距阴世师二十步远,早早下了马。
引着李昭的阴府家丁愣了愣,连忙道:“李大夫乃是贵人,怎可在此落马,还请纵马门庭之前。”
“诶!长幼有序,阴将军乃是朝廷栋梁,某乃是后学末辈,自当礼拜。”言罢,李昭嘴上带着笑,远远的便向阴世师叉手行礼。
阴府门口,已做好了准备的阴世师却是一愣。没想到这位少年将军居然会对此这般尊敬。
他轻蹙的眉头很快散去,这个时候,他不想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随即,阴世师连忙朗声笑着,一边叉手还礼,一边上前相迎。他官位远在李昭之下,这是必备的礼节。
动作前,他侧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将舒张的五指攥紧成拳。一个隐在阴影之中的脑袋点了点头,门内的一众刀斧手已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家中这些家眷们也都款款向前。
当阴世师走近李昭身前时,他笑道:“李大夫莅临寒舍,着实令某家蓬荜生辉啊。”
李昭忽然一把扣住阴世师的手腕,冲他笑着道:“阴将军无需多礼,此时国难当头,大兴城内有奸人企图作乱,某此来可并非是为了宴饮,实是要请阴将军襄助平乱的。”
阴世师心中大惊,他已设想过无数个开场白,却没料到李昭说的话居然是这个。
他下意识问道:“敢问李大夫,何人意欲作乱?”
一旁,罗士信突然抽出宝剑搭在了阴世师脖颈处。李昭看着他,凑到他耳畔道:“自然是阴将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