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闻言兴致颇高,连忙向兄长夸赞道:“明耀兄确是大才!兄长,他已拿下整个益州,做到了益州行台。而且,他是在咱家一边的,你听我……”
刚要细讲,忽然有一小校骑马而来,面色焦急。他立在马上禀报道:“大郎、二郎!前方有兵士偷摘农家瓜果,农人正伏道痛哭。”
兄弟俩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色俱都严肃了起来。
按理说,这个年岁偷摘些瓜果算不得什么大事。且去看看马邑以北,且去看看江淮修罗,再看看河北、山东如同养蛊一般的厮杀屠戮。
人人相食的年岁里,只是偷摘些果蔬,又不曾杀人,算得上义兵了。
可对李唐来说,对李建成、李世民两个军旅统帅来说,这并不是件小事。出征之前,他们已经向队伍三令五申,军纪严肃,不得劫掠百姓。
此事已违了军纪,若不处置,一路而来的威信便将荡然无存。
李世民沉声问道:“何人所为?可曾捉住?”
小校低头道:“慕容罗睺将军已将涉事兵丁擒获,等待大郎、二郎处置。”
李世民刚要张嘴,却又赶忙马上躬身对兄长问道:“兄长以为如何?”
李建成沉吟片刻道:“且待我等去见见瓜果主人。”
说罢,小校不再多言掉头引路,李建成兄弟二人跟随而去。路旁,一个白发老翁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跌坐在地,哭得涕泗横流。
可偏偏这老人只是流泪抽泣,哭得极其伤心却是不敢有一声嚎啕。
李建成、李世民两人近前后俱都下马,快步向老人走了过去。身后,还在行进的大军俱都缓了脚步,所有人都在神色复杂的看向这一身漂亮铠甲的年轻兄弟。
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在老翁身侧不远处,几个兵士被收了头盔兵器押在一旁,神色间满是惶急。
老人看着两个相貌英挺、铠甲铿锵的年轻人大步走来,面色惊疑。他用满是污渍的土布袖口擦了擦脸,下意识想要拜伏在地,告饶求生。
可膝盖刚想弯下,却是被最当先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老人愈发开始害怕。
他瓜果被盗确是伤心,但此时痛哭却也并非只是为了这区区一点吃食。
这兵荒马乱、苛政无比的大业年间,农人种些瓜果有些收成不容易。可再如何不容易,这些也都比不得自家性命。
他见了瓜果被盗,当下便要走了。却不想,那些兵丁竟是把自己和盗瓜之人都拦了下来,说是要等候将军处置。
他几个儿子早已死于北筑长城的徭役,仅有他和孙儿相依为命,若是这次自己再被处置,被这些不知哪里来的兵士摧残,怕是就彻底断了生望。
这才是他悲伤至此的原因。
现今,这两个年轻人一看便是军中头目,自己在路旁哭泣会不会给自己定个扰乱军心的罪名处置了?
正胡思乱想间,对面的年轻人先开了口。
“老人家,受惊了。”李建成当先向老人行礼,他并未托大,是在以子侄之礼恭敬长者。
李建成看了看老人田地,确是被祸祸了一通,丢了不少寒瓜。他自铠甲束带中掏出一把肉好,随后塞到老人手中,而后便是向老人告了罪。
他没有多说其余,只是言及一路上行走炎热,兵士们口渴难耐想要和老人家买些瓜果,并非恶意,只是还未曾付钱,而今便由他将钱财付了。
多出的些许钱财便算是唐军向老人家告罪的赔礼。
老人先是惊疑万分,随后便是惊喜,抱着肉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大礼参拜,千恩万谢。
李世民看了自家兄长一眼,眼光柔和,没有出声。片刻后,李建成又走向了犯了军纪的兵士,走到近前对他们稍加训斥。
可他说的话偏都不重。只是告诫,今后若想解渴吃瓜,不可不告而拿。若有所需,应和军需官言明云云。
本以为要被处以军法的一众兵士也俱都惊喜万分,赶忙叩谢。
一场风波,倒是被李建成处置的云淡风轻,皆大欢喜。行进中的大唐军伍,围观中的平民百姓在见了这一幕后,皆在心中种下了一个念头。
太原唐军与隋军不同,与那些号称义军的乱民匪军不同,他们是这分崩天下难得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