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太原郡至西河郡的路上。
李唐新近征募的大军正在逶迤向南，旌旗猎猎。此时是六月，天气还算适宜，可走得久了，难免会有些炎热。
李建成与李世民并辔行在路上，兄弟两人互相递了水囊，饮罢后相视一笑。
前些年李渊追随皇帝满世界的乱转，随后便又领了军职不断来回于关中、河东、太原。
李世民一直跟在李渊身侧，李建成作为家中长子，则一直按隋制在别地充当人质，兄弟二人算是聚少离多。
这一次相聚偏偏又是赶上李唐创业，每日里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相聚叙旧的闲暇？
好在，这一次，两人领了同一个任务，算是有了兄弟二人独处的机会。
五天前，晋阳城门口。
一身披挂面容威仪的李渊送别自己的两个儿子出征。他将两柄得自晋阳宫的宝剑分别交给了长子建成、次子世民。
裴寂大开晋阳宫供应军需，铠甲足有四十万领。李渊更是从中挑选了两领最为精巧、轻便且最为坚韧的宝甲披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虽然他还是很不放心，可到底是要迈出这一步。与他麾下的各路将校相比，自己的两个儿子显然更能知晓他的心意和目标。
他父子几人到底也需要建立起威信。起兵不过是千里之行的开始，后面才是步步惊心的过程。
作为李家子孙，当年西魏八柱国之一的苗子，他们也该有这样的机会也必须有这样的机会，权作历练。
这一次，是李唐第一次走出太原，是夺取进太原盆地南大门的钥匙，是争霸天下的开始。
李渊双手一左一右抓着两个儿子的手掌，语重心长道：“你二人都还年轻，自小各有经历可之前都没干过这种大事。
“这小小西河郡兵微将寡，正是试石。我要先以此郡来做个检验，看看你们底色如何。此行，你二人共做统领，一切谋划都你们二人做主，人具尔瞻，咸宜勉力。”
两人大礼拜别李渊，一路行进至此。
兄弟两人先前都未曾独立统领过大军，李建成不消说，始终是在家中执掌门户的。便是李世民，早先也不过只是充当校尉、偏将，这独立领军超过万余人对他们而言确是件新鲜事。
兄弟俩自小孺慕，相交甚笃。出征之前两人便做了商议。
这些兵士铠甲、武器都是得自晋阳宫，尤为精良。可兵士毕竟大多都是新征的，勇气、忠诚都会是问题。
因此，一路上该以军法严格约束。
五日走下来，兄弟俩与军士们同甘苦，共起居，执法公正，确是渐渐得了兵心。
谈过行军路线后，兄弟俩忽然陷入了沉默。
这种忽然沉默的状况一路上已有了几次，都是李世民欲言又止，李建成颇多闪避。这一次也不例外。
李世民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
“兄长”
“嗯？”
“智云他……”
“怪我”李建成仰起头，在马上长长叹了口气。
“父亲来信时，我和元吉在外，只知情势危急。原以为，智云不过豆丁大的孩子，不会有事。却不想，那阴世师到底狠辣如此……”
李世民闻言点点头，看着李建成许久却到底没有责备什么，只是补了一句：“万姨娘很是伤心。”
李建成点点头，道：“我晓得，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与万姨娘告了罪……今后时日，我将以亲娘之礼待她、孝她。”
李世民脸上绽出笑意，点了点头，原本稍有压抑的情绪霎时消散。
这位兄长没变，仍旧是那个知孝悌、明礼仪、能包容自己过错，甚至替自己顶了父亲责罚的好哥哥。
如此甚好。
李建成心中也略略去了阴霾，看着李世民笑问道：“你那位旧友，现在如何了？”
“长孙无忌？”
“谁管那个小子，问的是要与慧芸结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