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他自去田中除草、耕耘,看着青绿色的幼苗茁壮生长,他心头俱是喜意。
往日里的权谋机变,曾经看过的富贵荣华,眨眼而去的洛阳烽火一时间都被他压在了心底。
丘君明昨日来此和他说了雍丘外的局势。说那宇文述已死,说着雀鼠谷中唐国公大破了甄翟儿,说着蜀中变乱……
天下风云扰攘,他竟是觉得这些事离他都太过遥远。
也是,与他有何干系呢?
此时的他孑然一身,家中子弟多被屠戮,连曾经的蒲山郡公的封号也早已是过眼云烟。
这辈子,便在这乡野村落生活不也挺好。
妻子秀菱刚刚喂了院中的母鸡,正挽着袖口回来,露出白藕似的小臂。她此时已疏了妇人发髻,脸上杂糅着少女的纯真和妇人的风情,越看越是觉得淑美。
她见李密已起了,冲他笑了笑,轻轻一捋额前碎发,道:“夫君,今日不妨去城中沽酒一壶,晚间兄长过来,我再给你们杀一只鸡下酒可好。”
李密摇摇头,道:“昨日君明来时已杀了一只,这院中就这么些鸡,岂能都杀了?”
秀菱微微侧头,抿嘴笑道:“夫君莫要抠门,这鸡养来不就是为了杀的?公鸡徒费米粮又不能生卵,每日里吵吵嚷嚷让人不得清闲。留它作甚?你与兄长都爱吃炖烂的禽肉,便多吃一次嘛。”
李密忽然摇头笑了笑,发觉自己确实变得抠门了不少。往日里一掷千金从未眨过眼睛,可现在谋着这小家的生活,却是吝啬于一只公鸡。
他摇头笑笑道:“如此,便辛苦夫人了。我稍后便去城中沽酒。”
“早去早回!”
李密拎着酒壶,迎着朝阳向雍丘而去。走到村口时,他下意识回望了自己那几间草房。
若是平平安安在此了却残生,也算是他李密的造化。
一个时辰左右,李密拎着打满的酒壶走回村落,却忽然发觉不对。地面上密布着马蹄和足印,清一色的指向王家庄。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人马?
一瞬间,李密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冷却直冲头顶。他不敢置信般向前跑了几步,旋即醒过神来,向王家庄深深看了一眼随后转身便跑。
直到黄昏时分,大队人马才从王家庄出来。那是近两百余全副武装的甲士。
披坚执锐,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乃是梁郡通守汪相知。
在他身后,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一身狼狈的被兵丁推搡着,一路向雍丘行去。一个昔日游荡四野的豪侠,一个脸上还颇多少女模样的妇人。
雍丘城中,吵吵嚷嚷,四下围观之人比比皆是。
不多时,雍丘府衙中,雍丘令丘君明也被上了枷锁,随后三人均以囚车载着,一路行向洛阳。
城外路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戴着破旧斗笠的李密深深看了那三辆囚车一眼,斗笠下的眼睛俱是赤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十日后,一道信息自洛阳传出,快马警告四方。
雍丘令丘君明、当地乡绅王秀才及其妹,窝藏叛贼李密。
论罪车裂于洛阳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