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若弼这些人坟头草都几尺高了,谁还不得长点记性?所以,听了李昭的回答,李世谟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依旧有些郁郁。
当夜,辽东城中高丽军马趁夜突围,被于仲文率军击退。
第二日清晨,高丽军马再度试图突围,被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和右武卫大将军李景率军击退。
眼见辽东城被隋军四面围堵,连番失败后高丽军马不再试图突围,开始据城固守。
隋军沿着辽东城,将四周小城、小镇俱都扫平。
杨广命刑部尚书卫文昇、尚书右丞刘士龙抚辽左之民,给复十年,建置郡县,以相统摄。
劝降三日无果后,工程器械建造完备,隋军终于开始攻城作战。
对于此时的攻城战,李昭还是蛮感兴趣的。因武历逻一战更多是靠突袭,真正意义上的攻城战,李昭还从未经历过。
眼见此时左屯卫没有什么战事,抱着多多观摩学习的态度,他便很想要去远远旁观一下攻城战的情况,刚好李世谟想要返回右武卫,通过自家父亲做做活动。两人一拍即合。
当然,身为左屯卫军将,两人在此时的隋军中自是没有可能随便调动。但有李世谟在游说,麦铁杖自会给两人一个说得过去的差事。
很快,两人的命令下达:作为军中联络,负责联络围城前线的右武卫大将军李景。
只能说,这个时代,特殊人士拥有的特权真正体现在方方面面。
到了右武卫后,李世谟和李昭自然就获得了最佳的观战位置。李景还安排了一员校尉对他们在旁讲说。
有过不少游戏作品熏陶,李昭自不会将攻城战和老三国里的景象等同,扛着一个破梯子就去冲城,这是找死。
隋唐时期,攻城器械如楼车、轒轀(fenyun)车、吕公车、飞桥等器械不一而足,有专门攻击城墙、城门本体的,也有驼载兵士直趋城头的。
此时的攻城作战当真算是个系统工程,攻城时士兵同样要结阵行动,弓弩手需要压制城头以作掩护。
李昭观察了几天,渐渐摸索到了一点门道。这样的学习机会确实绝无仅有,他很珍惜。
此时隋军四面围城,完全没有给城中高丽人围三缺一的希望。
也或许是隋军兵源太多,杨广学习李团长的作风开始打富裕仗。整个攻城战中并没有区分主攻、辅攻,四面八方的隋军都在各自为战。
一定程度上,这确实给高丽军队增加了压力,但在李昭看来,却也一定程度上削减了攻击的突然性。
毕竟,辽东城的规模有限,在四方城墙的正面,真正能投入作战的隋军兵士只是大致与高丽军相当。不区分主从时,高丽军队也可从容的把兵力分散开来,无需做太过复杂的调派。
可即便如此,辽东城的防御也显得颇为吃力。
只是李昭所见的,隋军已有多次登上城头,取得了不错的攻击进展。只不过,这些进展最后都没能转化成切实的战果。
“报!大将军,高丽人又……又请降了。”李景大帐中,前来报信的亲兵一时愤懑,忍不住又加了个“又”字。
可,为什么要说“又”呢?
返回营帐中的李昭还在琢磨,李景已气恼的一脚踹翻几案,自己在原地一边踱步一边骂骂咧咧。
但最后,他也只能对亲兵吩咐道:“去,告诉那狗屁受降使者,再派人去告知陛下。前锋都撤回来,再去告知左右两队友军,都停止攻击!”
回想起杨广先生的三道旨意,李昭才终于明白了“又”字的无奈。
命令的贯彻花费了不少时间,从城头撤回来的隋军将士更是士气低落。
而更让人无奈的是,折腾到了下午,亲兵便带来了进一步的消息:“那高丽人已修好了城防,受降使者已经被乱箭射回来了……”
此时,李昭和李世谟已经以“联络友军”的名义往返左屯卫和右武卫十天了。可几乎每隔两日就能见到同样的场景,听到同样无奈的叹息。
于是,第十一日上,当阿布古达给李昭传信,说之前的准备已经做好时。李世谟便也对李昭说,还是返回本队尽快操练士卒,李昭欣然应允。
攻城战的大概流程两人已经心中有数,也确实没必要再浪费时间,看高丽人的诈降表演。
偏偏这诈降表演每一次都能取得效果,这才是最让两人憋闷的。
回到左屯卫时,两人还交流了对战事的看法,两人想法大致差不多。
虽然高丽人屡次三番诈降拖延,可是隋军毕竟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就算是磨,再磨个十天半月也能把辽东城磨下来。
隋军毕竟是百万大军啊!
然而,现实终究会教育所有的妄想者。
整整三个月后,辽东城岿然不动。
在车驾刚过抵达辽东时,杨广先生其实并未将辽东城的战事放在眼里,也或许是几乎每天都有的高丽请降奏报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辽东城旦夕可破。
于是,他的主要精力居然都放在了大赦天下和安置辽东百姓上,亦或许他在谋划攻灭高丽后如何肢解高丽国土,如何安置高丽贵族。
直到时间被磨去了三个月,辽东城破的捷报还一直没能送来,一直在后方御营驻跸的杨广才醒觉不对。
于是,他气势汹汹的来到辽东城南。
三个月的战事,对隋军来说也不得不称一句惨烈。
参与攻城的各部伤亡都不小,攻城器械也多有损坏,而且部队士气极为低落。
相比之下,高丽军队也不好过,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他们守的也极为艰难,可就靠着“卡bug”的战术,他们愣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城墙上的火烧痕迹和刚过被修补过的乱石都很明显。
但对杨广而言,这些都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如果真的要说明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答案:诸军不肯用命!
辽东城南,右武卫大营中。
杨广将二十四军大将、亚将俱都召集在一起,营帐上首,这位皇帝陛下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诸公等人或许都自以官高,又恃家世显赫,以为朕懦弱可欺否!在东都之时,公等皆不愿朕亲征至此,说什么怕至尊有所意外。
“朕现今来了,就在此地,正欲观公等所为!诸公现今俱都畏死不前,莫肯尽力,是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人么!?”
一番疾言厉色,二十四军将帅俱都变了脸色,没人敢于言语,即便是最受皇帝宠信的宇文述此时也缄口不言。
当日,皇帝杨广驻跸六合城,距辽东城仅不足十里。亲自督战。
每日不止的攻城战重又激烈起来,但每隔一日也都会“又”有高丽请降的奏报飞抵御前。
皇帝的到来似乎改变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当百万大军被一座小小的辽东城绊住手脚时,皇帝杨广的一封命令飞抵山东东莱。
早已再在此整军完毕的大隋水师在东来港誓师,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帅江、淮水军,舳舻数百里,浮海出征。
目标,平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