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道的话，陆余生欲言又止。
还好修心有成，他已经不再轻易动怒了。
但该喷还是得喷！
“道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其实很坑？”
公阳道长想了想，说道：“确实有，那些找我算命的经常这样说我，不过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看着对方没皮没脸的这幅样子，陆余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嘴边的鸟语花香。
老道其实也看得出陆余生那副憋着要骂人的想法。
他摇摇头，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纸递给陆余生，随后说道：
“施主也别这么看我，你想想我一个不擅争斗的算修，怎么跟你们这些修武的讲剑法？”
“你也别灰心，其实吧，你已经知道如何发出心剑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听了老道的话，陆余生诧异的指了指自己：
“我？知道？”
“对的，你既然已经拔出了一次太平剑，那就说明你其实很有天赋。关于太平剑，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那位前辈创立的剑式里，有怒剑，心剑，生剑，死剑……”
“你仔细回忆一下，上次你拔出太平剑时，是什么心境？仔细回忆上次的感觉，举一反三，心剑自然也就能用出来了，往后哪怕手里没剑，也能用。”
接过老道手中的符纸，陆余生陷入了沉思。
上次拔剑时，自己心中最大的情感是什么？
好像是怒。
那上次自己施展出来的，就是怒剑吗？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心中万古刀……”
陆余生仔细品味这句诗词。
回想起那天对战青阳子的感觉，用心感受。
片刻之后，意识沉入脑海中的回忆。
那天的一切在陆余生的脑海中再次浮现……
重新来到青云山，再次面对青阳子。
意识里的青阳子踏空而行，负手而立。
“乖徒，投降吧，投降你还能活久一点。”
和上次的激愤从而拔出太平剑不同，上次既然用的是怒剑，那么这次陆余生决定换一种心境，以审视的看法来看待青阳子。
“果然上次砍你还是太便宜你了，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
陆余生淡然回应道。
青阳子呵呵一笑：
“错，我何错之有？乖徒，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啊，那就是一个人在你必死之境时救了你，然后他有所图谋，之后又要杀你。”
“你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让他杀还是反过来杀了他？如果杀了他算不算是忘恩负义呢？”
陆余生的瞳孔倒映出青阳子戏谑的神情。
他用淡漠的声音说道：
“强词夺理……”
随着陆余生话语的落下，意识之海中，开始出现青云宗的所有人。
明元，明亮，明镜，王尽忠，还有后山上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被青阳子削去四肢，掏出内脏，用秘法禁锢在瓶中的瓶美人。
还有那两条人犬。
种种陆余生见过受害者，认识不认识的，全数出现在意识之海中。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问心无愧，可我告诉你，你所谓的善举，从根本上就不存在。”
“你一开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行善，从根子上讲，你压根没一点善意可言。”
“行为因，因为果，你种下的图谋不轨的因，最后得到的一定是这个因结出的果。”
“纵然你行因的过程会救下人，但结果没有变，你只是把从加害者从别人转化成你！”
“从结果上来看，你更可恶！你给了他们希望，又把这个希望给毁掉从而变成绝望！”
“而且，你连承认自己图谋不轨都不敢承认，你用谎言来掩盖事实，你用欺瞒来助长自己的野心。”
“青云宗上下几十号人，还有后山的万千冤魂，都是你倒行逆施，用祸心包装善意的见证者！”
如果一个人滥杀无辜，只要坚信自己滥杀有理，那么就可以欺瞒自己的内心。
但是，有一个是他欺瞒不了的，那就是事实。
而事实，就是他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只是在欺瞒自己的内心罢了！
一个人的问心无愧，绝不等于恬不知耻，因为问心剑问的并非一个人的七窍玲珑心，而是道心。
随着陆余生的一声怒吼，意识之海中浮现的青云宗人如云雾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尸山血海。
青阳子从天上跌落进尸山血海，站在不知多少人的尸骨山上，四周阴风测测，鬼哭神嚎。
阴风呼啸，脚下尸山颤栗，一具具死而复生的尸骸从血与骨的堡垒中挣扎着钻出来，深处腐烂僵化的手臂，踉跄着并向着青阳子所在的山头缓步逼近。
距离最近的尸骸已经走到了青阳子的面前，那尤带着血肉的头骨左摇右摆，并从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师傅，你为何要杀我？是徒儿我做的不够好吗？”
“青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逆徒，你终于来了。”
骷髅尸骨抓住了青阳子，开始撕扯他的身躯。
“我，我……”
青阳子心中大骇，连忙逃遁开来。
而就在此时，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遮蔽苍天。
片刻之后，笼罩了整个苍穹。
尸山开始震动，一个声音轰然炸响：“你可知罪！”
这三个字响起时，千千万万的画面开始浮现，在黑色的天幕上呈现出青阳子曾经做过的事情。
他看到了在自己屠刀下呻吟的修士。
看到了被自己采补过度而死的少女。
看到了被自己接二连三吞噬的徒弟。
最后看到的，是得知他做的这一切，师傅那不敢相信的表情。
心剑的效果很简单，那就是把你干的事情在放一遍。
让你无法在欺瞒自己的内心。
因为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因果，无论你承不承认，手中的鲜血都不会因此而洗白。
“我，我有罪。”
在这些片段的刺激下，青阳子终于道心崩溃，身形消散。
从意识之海中放出这些回忆片段后，陆余生就陷入了冥想的状态。
不多时，他的双眼猛地睁开，抬起手，并起的两指乍现出一抹无形的气浪，蓬勃涌动，隐约间，还能听到如鸟啼雀吟般的剑鸣。
那是体内的真气，正以‘心剑’的架势向他指尖流动。
花了一个时辰，陆余生练出，或者说，应该是悟出了心剑的原理。